惊蛰（7）

初春的细雨裹挟着寒意，姜盼握着咖啡杯站在诊疗室窗前，玻璃上的水雾模糊了街景。办公桌上的日历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提醒着她又到了每月复诊的日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画面中，她常去的那家花店橱窗里，白玫瑰被摆成心形，中间压着枚鎏金钢笔，笔帽上的暗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姜医生，下一位患者到了。"助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惊得她差点打翻咖啡。深吸一口气，她整理好白大褂，打开诊室的门。

走进来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宽檐帽，深色风衣下摆沾着雨水。他在沙发上坐下，摘下手套时，姜盼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与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叠。"姜医生，我最近总做噩梦。"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梦里有个女人，她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

姜盼握紧手中的记录板，笔尖在纸面划出歪斜的痕迹。她强迫自己冷静："能具体描述一下噩梦的内容吗？"

男人轻笑一声，从风衣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姜盼瞳孔骤缩——里面是条宝格丽的项链，蛇形吊坠缠绕着红宝石，正是她在庄园里见过的款式。"她曾戴着类似的项链，"男人抚摸着项链，"可当我想触碰她时，她就消失了。"

诊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邬童举着警徽冲进来，黑色皮衣还在滴水："蒋翼，你果然还活着！"他的枪口对准男人，却在对方摘下口罩的刹那僵住——那是张陌生的脸，眼神却与裘文东如出一辙。

"邬警官还是这么冲动。"男人将项链放回盒子，"我叫蒋翼，是个普通的珠宝设计师。"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露出腕表表盘上旋转的陀飞轮，"不过姜医生似乎对我的设计很感兴趣？"

深夜的公寓被月光浸透。姜盼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闪过蒋翼的眼神。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空了大半，可药效却越来越弱。她起身打开电脑，调出尘封的档案，试图寻找蒋翼与裘文东的关联，却在搜索栏里不自觉地输入"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何苏叶的邮件。她点开附件，里面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雨夜的街道上，蒋翼站在她公寓楼下，手中把玩着那支鎏金钢笔。视频最后，他对着镜头微笑，口型清晰可见："老师，我回来了。"

门铃突兀响起。姜盼攥着防狼喷雾靠近猫眼，看见蒋翼站在走廊，手中捧着白玫瑰花束。"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但有些东西，必须当面交给你。"

开门的瞬间，姜盼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蒋翼递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她丢失的素银项链，链子上系着张纸条："真正的枷锁，从不在脖颈。"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途停住："下周的珠宝展，有件作品想请你点评。"

珠宝展开幕当天，姜盼在展厅中央看到一座巨大的雕塑。银色丝线交织成囚笼的形状，笼中悬浮着无数个镜面，每个镜中都映出她不同时期的模样。雕塑底座刻着一行小字："献给永远在迷宫中寻找出口的你。"

"喜欢吗？"蒋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叫《记忆的囚徒》。"他转动袖口的蛇形袖扣，"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有解不开的缘分。"

姜盼后退半步："蒋先生，我希望你能保持距离。"

"距离？"蒋翼轻笑，突然凑近她耳畔，"那老师为什么每天都戴着我送的项链？"他的手指划过她颈间的素银链子，"你真以为，这些巧合都是偶然？"

展厅的灯光突然熄灭。姜盼感觉有冰凉的金属贴上她的手腕，低头一看，是条银色手链，链节上刻着她的名字缩写。蒋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老师，你以为治好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能忘记一切？可有些烙印，早已刻进灵魂。"

邬童的怒吼声从远处传来："放开她！"手电筒的光束中，蒋翼的身影渐渐消失，只留下姜盼腕间的手链在黑暗中闪烁。当灯光重新亮起，雕塑中央的镜面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日记本——正是裘文东当年记录她一举一动的那本，新添的页纸上写着："游戏的终章，由我们共同书写。"

回家的路上，姜盼收到蒋翼的短信："明天早上七点，老地方见。"附带的定位是城郊的废弃庄园。她望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链，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庄园里的密室、意识控制器的蓝光、还有裘文东消散前的微笑。

次日清晨，姜盼站在庄园门前。铁门虚掩，白玫瑰花瓣铺成小路，延伸向主屋。推开门的刹那，她听见悠扬的钢琴声——正是裘文东曾在疗养院哼唱的那首曲子。客厅中央，蒋翼坐在钢琴前，身后的墙上挂满她的照片，最显眼的位置，是张两人的"合影"——照片里，她靠在蒋翼肩头，笑容灿烂，而拍摄日期，是今天。

"欢迎回家，老师。"蒋翼起身，手中拿着枚戒指，戒圈上缠绕的蛇形纹路正在缓缓蠕动，"这次，换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爱。"

姜盼握紧口袋里的报警按钮，却发现手机早已失去信号。她望着蒋翼眼中熟悉的偏执，突然明白，这场与记忆和执念的战争，或许永远不会真正结束。而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棋局里的关键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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