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时31

凛冽的北风如猛兽般呼啸着，或许是这一年战火不休，消耗了天地间的温热，今年的冬天竟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清棠迎着这冬日初雪，手持火把，一袭青衣飒爽地伫立在新攻占的城墙之上。

她身姿挺拔，俯瞰着下方二十万大军。

阿古和柴靖带领着百名士兵，步伐沉稳地抬着几十个大木箱走出城门。

这些大木箱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待箱盖开启，里面装满的竟是曾经官府记录的奴籍簿。

士兵们将火油均匀地浇洒在奴籍簿上，清棠面沉似水，手指下方，高声道：

“朝廷已应允与胡虏贼子和谈，他们怕是难容我于世，这些皆是记录诸位及诸位家人的奴籍簿，今日将其焚毁，不愿再跟随我的将士，便带妻儿老小紧快离去罢。”

她的声音被内力催发，清脆且空灵，悠悠地传入每一个立于城下将士的耳中。

火把被掷下，刹那间，烈焰腾空而起，熊熊火光直冲天际，滚滚黑烟弥漫，仿若要将这灰暗的苍穹撕裂。城下先是一片静默，紧接着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我们不在再是奴了？”

“对啊！不再是了！”

“……”

那些曾经身为贱籍的士卒们眼眶泛红，激动之情难以自抑。

有的以头抢地，用最激烈的方式宣泄着多年的压抑；有的高举长刀，仰天嘶吼，似要将往昔的屈辱统统抛却。

而阿古仰头望向城墙被火光映照的女子，恍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人牙子送给她的场景。

那时的他自毁容貌不久；那时的他极度厌恶自己流淌着的奴隶血液，觉得自己如蝼蚁般卑微；那时的他还从未体验过作为一个真正的人，被尊重、被信任的滋味……

但无论如何，他始终觉得，自从踏入鋆城南庄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这世间人人唾弃、任人践踏的奴隶！

北风裹挟着燃烧的灰烬，与雪花在城墙上空相互交织、盘旋不散，仿佛是无数个被解放的魂灵在欢快起舞，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清棠走下城墙，翻身上马，策马穿过欢呼的将士。马蹄轻快地踏过积雪覆盖的官道，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记，直至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帐。

又过了半月，清棠的兵马中有三万人卸甲离去。与此同时，朝廷派来了两位使臣前来交涉。

正使李昭炎，副使傅云夕，当他们再次见到清棠时，心中百感交集，久久沉默不语。

去年清棠站在庄门瞭望台上所说的那些话，如今仍如芒在背，深深刺激着李昭炎的内心。

而傅云夕更多的则是震撼，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在京城养尊处优长大的闺阁娇小姐，究竟是如何做到如今这般成就的！

清棠见他们二人只是沉默，只得先开口打破僵局：“二位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在我这喝茶的吧？”

李昭炎面色一阵纠结，片刻后，他从紫貂大氅下掏出明黄绢帛，沉声道：“沈清棠，跪下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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