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天,琴房的三角钢琴突然走音。沈倦蹲在琴凳前调试琴弦,指尖划过第37根E弦时,金属特有的震颤感让他皱眉——这根弦的张力明显异于其他,像是被人反复拉伸过。林砚站在一旁整理沈清如的教案本,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少年微卷的发梢镀上金边,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云。
“不对劲。”沈倦忽然开口,食指按在琴弦上,“上周校运会期间,我明明给所有琴弦做了保养,现在却有三根弦的音准偏移超过50音分。”他抬头看向林砚,瞳孔里映着碎金般的光,“老师,还记得我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吗?”
林砚的手顿在教案本上。三天前,沈倦的储物柜里出现一封用报纸剪贴字拼成的威胁信:“离你的钢琴老师远点,否则琴弦会割断你的喉咙。”此刻回想,信上“割断”二字的剪贴边缘,竟与眼前这根E弦的磨损痕迹出奇相似。
“先别声张。”林砚将教案本塞进琴凳抽屉,指尖触到沈清如手稿的扉页,“昨天我在你母亲的琴谱里发现了密码夹层,那些看似随意的修改符号,其实是摩斯电码。”他掏出手机,调出破译后的内容,“上面写着:‘沈明城,1998年钢琴大赛,琴弦动了手脚’。”
沈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沈明城”是他父亲的全名,而1998年正是沈清如被剥夺参赛资格的年份。少年猛地站起身,琴凳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所以当年她突然落选,不是因为性别暴露,而是有人故意破坏琴弦?”
林砚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沈清如教案本里的泛黄剪报。那篇报道称,沈清如在决赛前一晚琴房失火,备用琴弦全部烧毁,不得不使用主办方提供的替代弦,而比赛中途琴弦断裂的意外,成了她退赛的导火索。
“我父亲当年是大赛赞助商。”沈倦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他一直反对母亲学琴,认为那是‘下九流的玩意’。如果是他让人剪断琴弦......”少年突然转身,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擦过琴键,发出一声尖锐的杂音,“难怪母亲临终前一直说‘琴弦有毒’,原来她早就知道真相。”
窗外的风卷起满地梧桐叶,沙沙声中夹杂着远处的上课铃。林砚伸手按住沈倦颤抖的肩膀,却在这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只见教导主任带着两名工人走进琴房,身后跟着沈明城的秘书。
“小林老师,学校决定对琴房进行安全改造。”教导主任面无表情地说,“这架钢琴先搬到仓库,等新琴到位......”
“不行!”沈倦下意识挡在钢琴前,“这是我母亲的琴,谁也不能动!”
秘书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沈倦同学,这是你父亲签署的财产转让协议。按照沈家遗嘱,你成年后所有资产均由父亲代管,包括这架钢琴。”他挥挥手,工人立刻上前搬动琴凳,“更何况,这里马上要改造成‘师生交流室’,不再需要琴房了。”
林砚注意到,秘书说“师生交流室”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他忽然想起上周在教务处听到的流言,有人匿名举报他与沈倦“关系不正当”,而举报信上的邮戳,正是校运会期间——与琴弦被破坏、匿名信出现的时间完全吻合。
钢琴被推离原位时,沈倦忽然踉跄着扶住琴盖。林砚这才发现少年的脸色异常苍白,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滴在琴键上发出“啪嗒”声。他想起沈清如的病历——遗传性心脏病,发作时会伴随剧烈的心悸和肢体抽搐。
“沈倦!”林砚冲上前扶住少年,却被秘书一把推开。工人趁机将钢琴搬出琴房,沈倦挣扎着想去阻拦,却在这时,衣袋里的手机滑落,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下一根弦,会在你最幸福的时候断裂。”
深夜的琴房旧址空荡荡的。林砚蹲在地上,用手机闪光灯照亮地板缝隙,终于在角落发现半枚银色的指甲碎片——那是沈明城秘书常涂的金属色甲油。他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放进证物袋,起身时看见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沈倦住院前说的话:“老师,我父亲最怕的,是母亲的琴谱流落出去。”
第二天清晨,林砚带着沈清如的教案本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校长办公桌上投下斜斜的光影,照得沈明城的照片有些失真。他翻开教案本,将破译后的琴谱复印件推到校长面前:“这是沈清如当年参赛的原创曲目,也是证明她被陷害的关键证据。”
校长接过复印件,脸色逐渐凝重。当他看到谱面上标注的“琴弦编号13、27、41”时,手指明显颤抖起来——这三根弦,正是沈清如比赛时断裂的琴弦,而编号对应的生产批次,恰好属于沈明城旗下的乐器公司。
“当年大赛的评审团里,有您的老同学吧?”林砚直视校长的眼睛,“沈清如退赛后,评审团突然集体改口,称她‘技术粗糙、不配参赛’,而原本的亚军,正是沈明城资助的学生。”
校长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小林啊,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沈家在本市手眼通天,当年沈清如的事......”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以为她的病是怎么来的?被禁足、被断药、被毁掉所有琴谱,换作是你,也会撑不住。”
林砚感觉浑身发冷。原来沈清如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他想起沈倦腕间的手链,那不是简单的纪念品,而是母亲用生命刻下的控诉。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林砚直奔医院。沈倦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少年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老师,我梦见母亲了,她在弹《雨滴》,说琴弦终于干净了。”
“别说话,好好休息。”林砚按住沈倦想坐起的肩膀,却被少年抓住手腕。沈倦的指尖划过他掌纹,停在无名指根部的茧子上——那是握粉笔留下的痕迹。
“老师知道吗?”少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人的掌纹会随着心跳变化,我每次触到您的手,这里的纹路都会乱掉,像被雨水打湿的琴谱。”他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用钢琴弦编成的戒指,“本来想等比赛获奖再给您,现在......”
“别说了,先养病。”林砚将戒指塞进沈倦口袋,却在触碰的瞬间,注意到少年输液管里的药水颜色有些异常——那不是常用的护心药剂,而是带有轻微刺激性的生理盐水。
“护士!”林砚猛地按响呼叫铃,转身时看见沈倦嘴角溢出白沫。他想起昨夜在琴房发现的指甲碎片,想起秘书看沈倦时那阴冷的眼神,终于明白匿名威胁信和琴弦破坏案的真正目标——不是阻止师生恋,而是要彻底除掉沈倦这个继承人。
急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林砚蹲在走廊里给警局打电话。他的手握着沈清如的教案本,指腹触到内页暗藏的夹层,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录音带——那是沈清如临终前的遗言。
“阿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琴弦是无辜的......倦儿的心脏......”
录音带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像重锤砸在林砚心上。他忽然想起沈倦说过,自己的心脏病是母亲遗传的,而沈明城这些年一直“关心”他的治疗,原来不是父爱,而是想通过药物控制他的病情,甚至......
凌晨三点,沈倦被推出急救室。医生说幸好发现及时,否则再晚半小时,刺激性药物就会引发心脏骤停。林砚坐在病床边,看着少年手腕上的留置针,忽然想起沈清如照片里的平江路——那里的雨巷有青石板、油纸伞,还有永远不会被雨水浇灭的琴声。
“老师。”沈倦不知何时醒来,手指轻轻勾住林砚的小指,“我听见了,您在急救室外哭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
林砚没有否认,只是将沈倦的手放进自己掌心,用体温焐热那枚钢琴弦戒指:“以后我会保护你。”他想起校长最后说的话,“沈明城的势力太大,我们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
沈倦轻笑一声,指节蹭过林砚掌心的茧:“母亲的琴谱就是证据。您看这里。”他用另一只手翻开教案本,指着扉页的签名,“沈清如的‘如’字,最后一笔故意写成了琴弦的形状,而在钢琴谱里,这个符号代表‘弱音’——Weakness,也是Warning。”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林砚望着沈倦眼底的星光,终于明白有些抗争,早已在二十年前埋下伏笔。沈清如用生命守护的琴谱,沈倦用疼痛编织的手链,还有他藏在心底的情愫,终将在某个晴天,化作最锋利的琴弦,割断所有的阴谋与谎言。
他低头吻了吻沈倦的指尖,像吻一枚未完成的音符:“等你康复,我们一起弹完你母亲的曲子。这次,不会再有人打断我们。”
沈倦闭上眼睛,嘴角扬起安心的笑。走廊尽头的窗外,第一缕秋阳穿透云层,照在他腕间的手链上,碎钻般的光芒里,仿佛映出两个身影——一个在雨巷撑伞弹琴,一个在琴房含笑和鸣,而他们之间,是永不断裂的琴弦,是跨越时光的共振。
下章预告:林砚在沈清如的琴谱里发现隐藏的U盘,里面是沈明城商业犯罪的证据,与此同时,沈倦收到父亲“家庭聚餐”的邀请,餐桌下却藏着带毒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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