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在风中微微颤动,绣花针穿透布料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细小的血珠顺着针尾滑下,蜿蜒成一道扭曲的泪痕。梆声骤然炸响,尖锐得像是刀刃划破浓雾。“哒”,他的皂靴踩上残破的红盖头,靴底暗格中露出的一角布料让我的指尖猛地一颤——那褪色的百家衣,和二十年前我在尸堆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姑娘的手艺,又留在不该留的地方了。”低哑的声音如铁锈刮擦耳膜,鬼面下猩红的颜色渗出诡异的光。我抬起绣绷,背面浮现的骷髅与枝蔓纹样仿佛活过来般缠绕。“这锁魂针,是封新娘前世记忆的法术?”他捏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银铃在震颤间清脆作响,“叮铃”,脚下的咒符骤然亮起,将他逼退至横梁之下。
鬼面裂开一丝缝隙,我看到他的瞳孔深处,一朵并蒂莲正在凋零,花瓣化为蜿蜒血水坠落。那声音,如同当年屠城夜流淌的血河,淅沥沥地滴在心头。“嗒、嗒”,我的绣针落在青砖上,溅起点点火花。
子时三刻,义庄内纸钱漫天飞舞。“啪!”他夹住我甩出的三根银针,轻笑中透着寒意。“姑娘的嫁衣,该用新郎官的心头血染。”鞋底暗格里的百家衣残片露出“平安”二字,墨迹缓缓渗透开来。雷声轰鸣,他突然扯下面具,左脸的烧伤疤痕狰狞如蜈蚣攀爬进衣领。我手中的绣针直刺他锁骨,却在触及的刹那泛起诡异青光。
“锁魂针。”他指尖轻点眉心,七根银针从他皮肉中钻出,“你每封住一个新娘的记忆,我这里就多一道枷锁。”话语未落,我已踏上尸体,脚下莲花绽开,孩童啼哭隐隐回荡。那是二十年前的雨夜,我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踏入血河时听到的哭声。
他破窗而入,刀尖挑起遮脚布,符咒化为金锁绞紧铁链。我微笑,将针刺入他心口——那里跳动的,并非人类心脏。然而,当他斩断我脚踝的铁链时,墨汁般的液体流出,与卷宗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嫁衣被火舌舔舐的瞬间,我终于看清了百家衣——“平安”二字已被血色莲花吞噬殆尽。
天光初现,我们蜷缩在城隍庙断臂菩萨像下。针脚穿过皮肉的每一次刺痛,都伴随着腕间银铃碎裂的清脆声响。最后一颗银珠落地时,他猛然扯开衣襟,暴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二十年前,有个姐姐用这针法,把我的心脏缝进了恶鬼胸腔。”他手指插入疤痕,挖出一颗仍在跳动的蛊心,“她说这样我能活,却不知这蛊会让我亲手弑父。”
胸口剧痛袭来,我咳出一口黑血,血中浮现出昨夜盖在他脸上的残破红盖头。他瞳孔骤缩之际,我绣的并蒂莲彻底凋谢,露出血痂下的瞳色——那颜色,与二十年前襁褓中的婴孩毫无二致。
衙役火把照亮城隍庙时,他正将鬼面戴在我的脸上。针脚刺入皮肉的痛楚中,我看着他在嫁衣上绣下最后一片莲花。每片花瓣都是尸体形状,花蕊处蜷缩着啼哭的婴孩。“原来姐姐才是真正的鬼面煞星。”他笑了,刀尖挑起我的脚踝。金色漆痕从锁链印记中渗出,正是失窃多年的功德箱颜色。
踉跄着踩过满地符咒,青砖烙下一个个血手印。“咚”,他追上来时,我转身将银针刺入他的眉心。七根银针应声掉落,暴露出底下光滑的皮肤——那本应有烧伤疤痕的地方,此刻无瑕如新,唯有心口的蛊心跳动如擂鼓。
雷声炸响的刹那,我们同时想起那个雨夜。襁褓中的婴孩抓住我染血的绣针,在城隍庙功德箱上刻下第一道符咒。而此刻,那符咒正在我们交握的掌心重现,化作血色莲纹,将二十年的因果尽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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