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涌
暮色如血,残阳将池家老宅的砖墙染成锈红色。池兰兰踩着泥泞小径归来时,正撞见院里那株老槐树簌簌摇晃,枯枝在青石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啪!"清脆的藤条抽打声惊飞檐下栖鸟。池城攥着根竹篾条,额角青筋暴起:"我今日非要把这混账东西的邪性掰正!"十岁的池子俊像条滑溜的泥鳅,死死扒着金菲菲藕荷色锦缎旗袍的衣摆,惨白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爸,您仔细瞧瞧这孩子的手。"金菲菲将男孩发颤的手指举到众人面前,指尖赫然有道殷红血痕,"子俊推周家小少爷摔进水沟是不对,可您看这指甲盖都劈了,难道不是被石头划的?"她尾音打着旋儿,染着桂花油的黑发在风中飘起一缕。
池兰兰倚着门框冷笑。金菲菲腕间新打的银镯子泛着冷光,那是上个月城里百货公司才到的新款。她这位假姐姐总爱穿着时兴的玻璃丝袜回来,带着股刺鼻的玫瑰香水味,搅得整个池家不得安宁。
"金小姐倒是会疼人。"池兰兰故意将"金"字咬得极重,"子俊上个月把王家幺儿推下草垛时,怎么不见您从省城连夜赶回来?"她目光扫过弟弟缩在对方身后的模样,那孩子裤脚沾着泥浆,鞋面上却诡异地沾着几片桂花花瓣——村西头周家祖坟旁才种着桂树。
金菲菲绢帕掩唇轻咳:"兰兰这话倒像在怨我。当初若不是你生母抱错了襁褓,今日该是你穿着洋装坐汽车回来..."她忽然收声,眼角余光瞥见林桂花正端着药罐从灶房出来。
"够了!"池城将竹条重重拍在石磨上,惊得鸡笼里扑棱乱响,"子俊你过来,跟我去周家赔罪!"
池子俊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哭嚎:"我不去!周知延说大姐嫁过去就天天往她被窝塞蛇!"他猛地扯开衣襟,脖颈处赫然有道暗红勒痕,"这是他拿草绳绞的!他说要让大姐当后娘不如当寡妇!"
金菲菲倒抽冷气,绢帕轻抚男孩伤痕:"可怜见的,周家小少爷才八岁竟如此歹毒..."她指尖在勒痕边缘摩挲,指甲缝里闪过几点银光。池兰兰瞳孔骤缩——那是周家祖传长命锁的碎屑,本该挂在周知延颈间。
"子俊,让姐看看你捡着什么好东西了?"池兰兰忽然逼近,男孩却像受惊的幼兽般弹开。金菲菲腕间银镯"叮当"作响,池子俊突然转身狂奔,衣角翻飞间露出半截断裂的红绳。
"小俊!"金菲菲提着旗袍追出门槛,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大姐不会害你的!"可她绣着金线的鞋尖正精准踩过地上那枚银锁碎片,碾入泥中。
池兰兰抄起门边镰刀追出去时,暮色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夜枭在坟头桂树上发出怪笑,她看见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周家祠堂方向,而金菲菲的香水味却飘往相反的小路——那里通往公社新装的电话亭。
"造孽啊..."林桂花的叹息混着药罐沸腾的咕嘟声,"兰丫头,你金姐姐到底是念旧的..."
池城蹲在磨盘边狠抽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布满老茧的手正无意识摩挲着半张泛黄的婚书——那是周家送来时被池子俊撕坏的。
夜风卷起满地纸钱,远处隐约传来唢呐声。明日是中元节,可池兰兰总觉得,这场阴间的祭祀,早已在活人之间悄然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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