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 从这一晚之后,季缠和傅烈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清晨的食堂里,不锈钢餐盘碰撞声此起彼伏,季缠端着豆浆油条找空位时,傅烈正往自己碗里倒酱油,瞥见他拿反了筷子,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却终究没吐出那些锋利的字句;当季缠手忙脚乱稳住倾斜的碗碟,再抬头时,只看到缚冽转身离去的背影,黑色书包带在晨光里晃出一道虚影。
走廊里的擦肩更像是精心编排的默剧。上课铃打响前的走廊挤满了奔跑的学生,季缠抱着作业本匆匆转弯,和迎面而来的缚冽撞了个照面。两人同时刹住脚步,咫尺之遥间,缚冽后颈洗发水的薄荷香混着季缠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在闷热的空气里纠缠。季缠先偏开目光,侧身时手肘不小心擦过对方背包拉链,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垂着头快步离开,没看见身后缚冽停驻几秒的目光,以及那只抬起又缓缓放下的手。
最安静的交锋发生在图书馆。季缠缩在角落查阅资料,翻书的指尖突然顿住——缚冽抱着一摞历史文献在对面落座,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钢笔在草稿纸上沙沙书写。空调出风口的风将季缠额前碎发吹起,他下意识去按,却发现缚冽的视线从书本上方投来,在他发梢停留半秒后,又迅速移回书页,翻页的动作却比刚才重了些,纸张哗啦作响。
他们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像两只竖起刺的刺猬。课间操时隔着三列队伍,运动会时坐在看台对角线两端,话剧社排练时永远隔着两个座位。但季缠发现缚冽放在公用置物架的保温杯,总会在他熬夜背台词的清晨莫名装满热水;傅烈也会在季缠上台表演前,装作不经意地把润喉糖丢在他化妆台——铝箔纸包装在镜前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不能说出口的心事。被揉碎在了月光里。
正文
七月的阳光将校园烘烤得如同蒸笼,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食堂里,风扇吱呀转动,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燥热。季缠端着餐盘寻找空位时,瞥见缚冽坐在角落,面前的汤面蒸腾着热气。以往缚冽定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打菜时颤抖的手,可这次,缚冽只是抬了抬眼,目光短暂交汇后,又低头专注于碗里的面条,喉结滚动着咽下食物,却始终没吐出那些尖锐的话语。
走廊上,课间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季缠抱着书本匆匆前行,转角处与缚冽迎面相遇。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住,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缚冽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季缠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缚冽被阳光晒得微卷的发梢上。缚冽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是偏过头,侧身让季缠通过。季缠走过时,衣角轻轻擦过缚冽的手臂,那一瞬间的触感,如同电流般,在两人心间悄然蔓延……
与此同时,操场边的香樟树下,谢欣抱着素描本,躲在斑驳的树荫里。她的目光追随着篮球场上的缚冽,看他在烈日下奔跑、跳跃,白色球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后背,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当缚冽跃起扣篮的刹那,球衣被风掀起一角,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谢欣慌忙低头,想要将这一幕画在纸上,可握着铅笔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线条在画纸上歪歪扭扭,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流畅。
“谢欣!”江初抱着颜料盒路过,被树荫下晃动的身影吸引。她走近几步,瞥见画纸上隐约的轮廓,笑着问道:“你在画缚冽?”
谢欣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划痕。她慌忙合上本子,耳尖瞬间泛起红晕:“随、随便画画。”说话间,她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躲闪,不敢与江初对视。
江初在她身边坐下,白色裙摆被晒得发烫。远处,季缠抱着篮球走过,他刻意避开篮球场的方向,目光始终低垂,脚步匆匆。江初望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想起那晚夕阳中的槐树下,季缠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你和季缠……”谢欣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试探。
“只是朋友。”江初苦笑,弯腰捡起一片被晒卷边的叶子,手指轻轻摩挲着叶子的边缘,“可能连朋友都不算了。”她忽然起身,颜料盒撞在膝盖上发出闷响,“我去美术教室,还有幅画没画完。”说完,她快步离开,留下谢欣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蝉鸣愈发刺耳,谢欣望着江初远去的方向,又将目光转回缚冽身上。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鬼使神差地,她抱起素描本,跟了上去。
美术教室中,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扬起空气中的灰尘。江初盯着画布上未完成的向日葵,颜料早已干涸,龟裂的表面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阳光穿过布满灰尘的防尘网,在画架上投下细密的格子光影,将原本鲜艳的花瓣切割得支离破碎。她突然想起季缠说“你笑起来像向日葵”时,眼睛里跳动的光,而现在那束光,早已熄灭在易拉罐的橘子汽水里。
“需要帮忙吗?”谢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江初差点打翻调色盘。只见谢欣站在门口,额角沾着草屑,怀里抱着素描本,手腕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沾着绿色草汁。
江初这才注意到她的狼狈模样,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谢欣笑着走进来,将素描本放在一旁,“我学过修复油画,或许能帮到你。”她走到画架前,熟练地调配光油,指尖拂过画布时,江初闻到她袖口淡淡的茉莉香。
“缚冽……他其实很迟钝。”江初突然说,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所以你要慢慢引导他。真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真心喜欢的。在一起……
调色刀在谢欣手中顿住,她转头看向江初,眼中满是惊讶:“你是说……”
然后 谢欣点点头,继续专注于修复画作:“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自己都没察觉,却早已在眼神里表露无遗。”
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惊起一树蝉鸣。江初看着谢欣认真修复画作的侧脸,突然明白,有些心事就像颜料下的底色,即使被覆盖,也会在某个缝隙里悄然蔓延。
三天后的午休,热浪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江初抱着修好的画去找季缠,刚走近话剧社,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剧本改了就要重练!”缚冽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带着明显的烦躁,“你总盯着窗外的香樟树,能记住台词才怪。”
“关你什么事?”季缠的声音带着鼻音,似乎还带着些委屈,“上次校庆演出,你不也忘词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江初正要离开,却见谢欣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攥着两瓶冰镇橘子汽水。铝罐表面凝结着水珠,不断滴落在地面。
“喝吗?”谢欣递来一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话剧社的铁门,“其实我早就该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那天在操场,是缚冽让我去美术教室找你的。”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江初看着手中的汽水,橘色液体在阳光下泛起细小的气泡。就在这时,铁门突然被推开,季缠红着眼眶冲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画框坠地的瞬间,谢欣眼疾手快接住,而缚冽几乎同时伸手护住季缠的后脑勺。四人在盛夏的阳光里僵成雕塑,缚冽的手掌还停留在季缠的头顶,季缠慌乱中抓住了缚冽的衣袖,江初和谢欣则呆呆地看着他们。只有香樟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悄悄交叠,见证着这一刻的微妙与悸动。
在这个装满蝉鸣的盛夏,少年们和少女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弯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