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暑气里翻涌的潮汐

夏日里翻涌的热浪，在此刻仿佛都定格了似的。

蝉鸣声如煮沸的沸水，在香樟枝叶间翻涌。季缠跌坐在缚冽怀里，后颈被对方掌心的温度烫得发麻。缚冽的呼吸扫过他汗湿的发顶，带着薄荷糖融化后的凉意，两人交叠的影子被烈日压缩成深灰色的薄纸，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谢欣抱着画框后退半步，铝罐汽水在掌心沁出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她看见江初盯着季缠攥住缚冽袖口的手，睫毛像受惊的蝴蝶般颤动，喉结轻轻滚动着咽下酸涩。美术教室漏风的铁窗突然哐当摇晃，卷起半空中悬浮的粉笔灰，在四人之间织出细密的金色帘幕。

"你......"缚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架，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季缠后颈凸起的骨节，在黏腻的汗水中划出细小的涟漪。季缠猛地抬头，泛红的眼眶里倒映着缚冽绷紧的下颌线，鼻尖几乎要撞上对方微微张开的嘴唇。

远处操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一下，又一下，惊飞了香樟树上的麻雀。江初弯腰捡起画框时，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画中向日葵的花瓣在阴影里扭曲成尖锐的刺。谢欣将汽水塞进她冰凉的掌心，铝罐表面的水珠晕开她手腕内侧的淡青色血管，像蜿蜒的河流。

"去树荫下吧。"谢欣打破凝滞的空气，帆布球鞋在地面蹭出细碎的声响。季缠慌忙要起身，却被缚冽扣住肩膀按回原位，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他锁骨处的汗湿衣料，激起细密的战栗。江初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布料摩擦声，像是谁的心跳漏了一拍。

香樟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斑驳的光影在缚冽棱角分明的侧脸跳跃。季缠盯着对方喉结滚动着喝汽水的模样，突然想起校庆那晚，缚冽忘词时耳尖也是这样不受控地发红。铝罐碰撞声清脆响起，谢欣递来的汽水罐还带着体温，季缠握着冰凉的金属外壳，却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越烧越旺。

江初背对着众人支起画架，画笔蘸着钛白颜料的手却悬在半空。她看着画布上被修复的裂痕，突然想起谢欣说的"底色会从缝隙里蔓延"。风掠过发烫的画框，将远处教学楼传来的钢琴声撕成碎片，混着香樟树的苦涩气息，裹住四人纠缠不清的目光。

暮色渐浓时，季缠发现缚冽的校服袖口沾着自己眼泪晕开的水痕。而在他转身的刹那，缚冽偷偷将手藏进裤兜，反复摩挲着季缠刚才抓皱的布料，那里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像烙印般灼热。

接下来的日子，暑气愈发浓烈。教室里的吊扇吱呀作响，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暧昧气息。季缠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课桌上，形成一片片摇晃的光斑。他习惯性地望向教室后排，却发现缚冽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目光相撞的瞬间，两人都慌乱地移开视线。缚冽抓起桌上的课本，随意翻开一页，却许久都没有翻动纸张，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美术课上，谢欣支起画架，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篮球场。缚冽正在和队友进行对抗赛，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发梢。当他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投进篮筐时，谢欣手中的画笔突然顿住，颜料在画布上晕染开，形成一团模糊的色块。她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拿起橡皮擦试图修改，可脑海中全是缚冽奔跑时矫健的身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作画。

江初抱着画册路过美术教室，看到谢欣心不在焉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她走进教室，在谢欣身旁坐下，目光落在画布上那团混乱的色彩上。“别画了，”江初轻声说，“再画下去，这幅画可就毁了。”谢欣放下画笔，双手托着下巴，眼神中满是失落：“江初，你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江初的手指微微颤抖，画册上的纸张发出窸窣的声响，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因为有些感情，注定只能藏在心底。”

放学后，季缠留在话剧社背台词。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他反复念着台词，声音却越来越小，思绪早已飘远。突然，门被轻轻推开，缚冽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两瓶冰镇饮料。“喝吧。”缚冽将饮料放在桌上，声音有些不自然。季缠看着饮料，喉咙发紧：“谢、谢谢。”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缚冽伸手翻弄着桌上的剧本，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上次话剧表演......”缚冽突然开口，又迅速闭上嘴，耳尖泛起红晕。季缠心跳加速，目光紧紧盯着缚冽：“话剧怎么了？”缚冽咳嗽两声，别过脸：“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当时表现还不错。”季缠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他知道，有些话，或许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周末的午后，闷热异常。谢欣来到学校附近的图书馆，希望能静下心来完成画作。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素描本，却又陷入了沉思。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缚冽正站在书架前挑选书籍。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谢欣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铅笔。她鼓起勇气，起身走到缚冽身旁：“冽哥哥！好巧啊。”缚冽转头看到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嗯，来借书。”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谢欣指着缚冽手中的书：“这是你喜欢的类型？”缚冽低头看了看书：“随便拿的。”他的眼神有些躲闪，谢欣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江初独自走在街道上，看着街边店铺橱窗里的大熊娃娃，她路过一家奶茶店，想起季缠曾经说过喜欢喝这里的珍珠奶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点了两杯奶茶，可当拿到奶茶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她站在店门口，看着手中的奶茶渐渐冷却，垂下眼来，心里还在为这个朋友的疏远感到伤心。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谢欣发来的消息，说在图书馆看到了缚冽和季缠。江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将一杯奶茶扔进垃圾桶，转身朝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里，季缠和缚冽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两人都捧着书，却都没有心思阅读。季缠偷偷瞥了缚冽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人慌忙低头，书页被翻得哗哗作响。谢欣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拿起画笔，开始描绘眼前的场景，可画着画着，泪水却滴落在素描本上，晕开了画中的线条。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图书馆里的人纷纷起身离开，季缠和缚冽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谢欣看着窗外的雨，有些发愁，她没带伞。就在这时，缚冽走到她身边：“一起走吧，我有伞。”谢欣惊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三人站在图书馆门口，缚冽撑开伞，将谢欣护在伞下。季缠看着他们，心中一阵刺痛，他冒雨冲进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缚冽看着季缠的背影，脚步顿了顿，眼神中满是担忧。谢欣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说：“冽哥哥我没事的，你去追他吧。”缚冽犹豫了一下，把伞递给谢欣，转身跑进雨中。谢欣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在雨中追逐的身影，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雨水打湿了她手中的素描本，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雨中那两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默默祝福着。

雨越下越大，季缠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他跑着跑着，突然被人拉住手臂，回头一看，是缚冽。缚冽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你疯了？这么大的雨还乱跑！”季缠想要挣脱，却被缚冽紧紧抓住：“别闹了！”两人在雨中对视着，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脸庞，却冲不散彼此心中那团炽热的情感。

远处，谢欣看着雨中相拥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转身走进雨中，任由雨水淋湿自己。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或许有些感情，就应该勇敢地表达出来，哪怕结局并不完美。而江初站在图书馆的角落，看着这一幕，眼睛弯成丁月牙，偷笑到:“我都有点儿磕他俩了呢！”

雨渐渐停了，夕阳重新露出笑脸，将天边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季缠和缚冽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可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微妙的甜蜜。谢欣和江初也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她们的心中，都有着对未来的期待。这个夏天，因为这场雨，因为那些隐秘的心事，变得格外难忘。而青春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那些难以忘怀的瞬间，都将成为他们记忆中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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