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打翻的墨汁,低低压着教学楼,闷得人喘不过气。
闷热的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味道,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仿佛巨兽在云层中低吼。
教室里的吊扇无力地转动着,将仅存的一丝热气搅得更加黏稠。
陈燃盯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手里的自动铅笔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像是他此刻烦躁又不安的心跳。
数学老师讲解立体几何的声音渐渐模糊成背景音,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窗外即将到来的暴雨,脑海中不断闪过淋雨奔跑的狼狈画面,却又倔强地不愿承认心底那丝担忧。
“要下雨了。”鹿亦珩突然侧过身,薄荷味的呼吸轻轻扫过陈燃发烫的耳垂,惊得他浑身一颤,连握着铅笔的手都微微颤抖。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窗外,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你没带伞吧?”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调侃,尾音还微微上扬,仿佛在故意逗弄眼前这个炸毛的少年。
“要你管!”陈燃猛地坐直,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像是要把心里莫名的慌乱都宣泄出来。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他感觉后颈发烫,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他抓起课本挡住半张脸,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透了,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不就是下雨吗,大不了淋着回去!谁还怕这点雨不成!我跑八百米都不带喘的,还会怕这点雨?”
鹿亦珩看着他逞强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却故意挑了挑眉,“是吗?上次某人淋了点小雨,可是发烧到说胡话,拽着我的袖子不让走。”
“你!”陈燃气得差点拍桌而起,课本“啪”地掉在桌上,引得周围同学窃笑。
他恶狠狠地瞪了鹿亦珩一眼,“那是意外!意外你懂不懂?!这次绝对不会!”
放学铃声响起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陈燃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望着白茫茫的雨幕咬了咬牙。
冰凉的雨丝飘进来打湿了校服领口,他在心里盘算着冲回家的路线,可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雨水在地面汇成小溪,溅起的水花透着丝丝凉意,他的运动鞋已经被飘来的雨丝打湿了边缘。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
“逞什么强?”鹿亦珩撑着黑色长柄伞出现在他身边,伞面倾斜着将陈燃整个人罩进阴影里,那伞骨上的金属装饰在雨幕中泛着冷光,“一起走?”
那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又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谁要和你一起!”陈燃梗着脖子往后退,后背却“咚”地撞上了墙面。
雪松混着雨水的气息将他包围,鹿亦珩的脸近在咫尺,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雨珠,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着光。
他能清楚地看到鹿亦珩眼底的笑意,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我自己能回去,别以为有把伞就了不起!”
“那我走了?”鹿亦珩故意作势要收伞,细密的雨丝瞬间飘落在陈燃肩头。
陈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陈燃感觉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像是有电流窜过全身,他慌忙松开手,却被鹿亦珩反手扣住了手腕。
“还嘴硬?”鹿亦珩挑眉,另一只手将伞柄塞进陈燃手里,“拿着,我撑另一边。”
不等陈燃反驳,他已经侧身挤了过来,两人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薄薄的校服,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陈燃甚至能听见鹿亦珩略微加快的心跳声,和着雨声,奏成一曲奇妙的韵律。
伞下的空间狭小得令人窒息。
陈燃能清晰感受到鹿亦珩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传递过来,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可他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鹿亦珩握着伞柄的手上,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指腹上还有常年握笔留下的浅浅茧子。
走过第一个路口时,鹿亦珩突然停下脚步,伸手将陈燃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小心水洼。”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陈燃潮湿的发顶。
陈燃这才发现,鹿亦珩右边的肩膀早已被雨水浸透,深蓝色的布料紧贴着皮肤,隐约透出锁骨的轮廓。
雨水顺着衣料的纹理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面的水洼中,晕开一圈圈涟漪。
他的喉咙发紧,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心疼,又像是慌乱,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
“你伞歪了。”陈燃伸手去扶正伞柄,却被鹿亦珩按住了手背。鹿亦珩的手掌带着微微的粗糙感,却意外地温暖。
“别动。”鹿亦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的茧子,那是常年打篮球留下的痕迹,“再动都要淋成落汤鸡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燃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只好乖乖地收回手,心里却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他偷偷瞥向鹿亦珩,发现对方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的轮廓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柔,让他看得有些出神。
雨越下越大,积水漫过了脚踝。
陈燃的运动鞋早已湿透,裤脚也被雨水洇得发皱,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子里的水在晃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雨水顺着裤管灌进鞋里,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可他却觉得身体某处越来越热。
路过便利店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挣脱鹿亦珩的手冲进店里。
便利店里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些许寒意,陈燃站在热饮柜前,看着玻璃上自己通红的脸,有些懊恼刚才的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拿了两杯热咖啡,又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包草莓味的糖果。
再出来时,鹿亦珩正站在店门口,伞面斜斜地挡着风雨,目光一直盯着店内,见他出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又恢复了笑意。
“给。”他把其中一杯塞给鹿亦珩,故意不看对方的眼睛,耳朵却红得发烫,“算你请我喝奶茶的回礼。”顿了顿,又把糖果放在鹿亦珩拿着伞柄的手上,“这个……看你平时喜欢甜的。”
鹿亦珩笑着接过咖啡,手指在杯壁上凝出的水珠划了道弧线,“原来我们燃燃这么贴心?早知道应该多淋会儿雨。”说着,拆开糖果包装,将一颗草莓糖塞进嘴里,“嗯,真甜,比你嘴甜多了。”
“少自恋!”陈燃的耳朵通红,抬脚踢起路边的水花,溅起的水珠落在鹿亦珩的裤腿上,“只是怕你感冒了又要麻烦我帮你记笔记!到时候我可没时间!而且……而且草莓糖是顺手拿的,才不是特意给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陈燃家楼下。
鹿亦珩收起伞,甩了甩伞尖的水珠,“明天早上老时间?还是我来等你?”他的眼神带着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
“谁要和你约时间!”陈燃转身往楼道跑,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跑到二楼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透过楼梯间的窗户,他看见鹿亦珩正站在雨里仰头看他,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嘴角却挂着温柔的笑。
那笑容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动人,让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早点休息!”鹿亦珩抬起手挥了挥,转身走进雨幕。陈燃望着他逐渐模糊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手里的咖啡杯传来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烫了,烫得他的手心都有些发麻。
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糖果,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第二天清晨,陈燃站在镜子前反复整理领口,把翘起的衣角压了又压,还特意喷了点薄荷味的定型喷雾,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自然的表情。
书包里装着特意多买的两个饭团,还有一包感冒药,那是他昨晚特意去药店买的,甚至还贴心地写了张小纸条,“按时吃,笨蛋”。
推开单元门时,鹿亦珩果然倚在梧桐树下,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发梢还带着没吹干的湿气,身上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就知道你会等我。”鹿亦珩笑着递来奶茶,指尖擦过陈燃的掌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电流,“昨晚的咖啡,谢了。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没送出去的草莓糖包装纸,叠成了小小的爱心形状,“礼物我很喜欢。”
“谁等你了!”陈燃接过奶茶猛吸一口,草莓味的甜蜜在舌尖散开,却比不上心里那股莫名的甜意,“我只是顺路!还有,这感冒药你拿着,别真感冒了连累我!”
他把感冒药塞到鹿亦珩怀里,转身就走,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许多。可没走几步,又停下转身,把手里的饭团丢给鹿亦珩一个,“喏,别饿死了。”
鹿亦珩望着陈燃泛红的耳尖,笑着把药和饭团塞进书包。
晨光里,两人的影子渐渐重叠,像极了昨晚伞下那道暧昧的剪影,也像是两颗逐渐靠近的心,在不经意间,已经走进了彼此的世界。
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对少年的心事轻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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