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九月末的阳光褪去了燥热，斜斜地洒在教室窗台上，将陈燃翘起的呆毛染成金色。

鹿亦珩把温好的草莓牛奶轻轻推过去，指腹不经意擦过少年手肘处磨得起球的校服布料。

"还生气呢？"他用铅笔尾端戳了戳陈燃泛红的耳尖，"昨晚论坛Battle到三点，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陈燃闷哼着撑起身子，睫毛上还沾着没睡醒的水珠："谁跟黑子计较了？我是在研究怎么用emoji怼人更有杀伤力。"

他仰头灌下牛奶，喉结滚动间溅出几滴奶渍，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鹿亦珩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指腹触到对方唇角的瞬间，陈燃猛地往后一缩，课桌跟着发出刺耳的响动。

"查监控的事我联系过保安室了。"鹿亦珩收回手，转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吉他弦，"等揪出偷拍的人，让他当着全校面唱《恋爱ing》跑调版。"

"不用。"陈燃突然攥住他手腕，骨节发白，"我兄弟盯着林深三天了，那家伙每天放学都往音乐教室搬琴谱。"

他咬扁吸管，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上次校庆他弹《月光》，评委都夸他手指比钢琴键还白......"

"陈小狗。"鹿亦珩屈指弹了下他额头，"我学吉他的时候，是谁蹲在器材室门口听了三个小时？是谁说我的扫弦比五月天的CD还有感觉？"他故意压低声音模仿，"鹿哥，下次练《拥抱》带我一个呗......"

"闭嘴！"陈燃耳尖爆红，抓起课本就要砸，却在触及对方带笑的眼睛时泄了气。

他踢开脚边的球鞋，小声嘟囔："反正不许你单独见他。"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教导主任夹着教案板着脸走进来，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两人交叠的手臂："鹿亦珩、陈燃，校长室。"

红木椅子在寂静中发出吱呀声响，校长推过来的处分单边角锋利如刀。

"论坛热搜挂了三天，'双校草恋情疑云'阅读量破十万。"他敲了敲照片上两人在花园对峙的画面，"记大过，下周国旗下......"

"这是恶意剪辑！"陈燃猛地站起来，椅子重重砸在地上，"那天林深往他琴盒里塞情书，我只是去警告他......"

"证据呢？"教导主任冷笑，"倒是林深同学，今天一早送来监控备份。"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推开，林深抱着琴谱走进来，白衬衫第三颗纽扣别着银色音符胸针。

"监控显示，鹿同学明确拒绝了我的追求。"林深将光盘放在桌上，眼尾笑意温柔得像浸了蜜，"毕竟比起钢琴，他更喜欢......"

"够了！"陈燃冲过去揪住他衣领，"你装什么大度？是不是你买通人偷拍？"

鹿亦珩慌忙拦腰抱住他，后背抵着少年剧烈起伏的胸膛，听见对方心脏跳得像擂鼓。

最终处分虽然撤销，但流言像爬山虎般疯长。

午休时鹿亦珩缩在食堂角落，用筷子戳着冷掉的糖醋排骨。

陈燃突然把餐盘推过来，鸡腿上还带着牙印："尝尝我的秘制啃骨技术。"

"哪来的？"鹿亦珩抬头，撞进少年亮晶晶的眼睛。

陈燃耳尖泛红，踢开脚边的可乐罐："就...跟食堂阿姨说你是全省状元，要补充蛋白质。"

他突然从校服内袋掏出包东西，塑料包装发出窸窣声响，"还有这个，小卖部最后一包藤椒味辣条。"

天台铁门推开时扬起铁锈，风卷着银杏叶掠过鹿亦珩发梢。

陈燃变魔术般掏出两把木吉他，琴弦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上次你说《拥抱》的间奏缺个和声......"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叫声燃哥就教你。"

"幼稚。"鹿亦珩白他一眼，却乖乖往对方身边蹭了蹭。

指尖刚触到琴弦，陈燃突然僵住——远处林深倚着栏杆，手中手机镜头正对着这边。

"你在这等着。"陈燃把吉他塞给他，转身时带倒了旁边的扫帚。

楼梯拐角处，林深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陈同学知道吗？鹿亦珩上周推掉了中央音乐学院的试听课。"

"你什么意思？"陈燃揪住他衣领，却在对方下一句话里如坠冰窟。

"他本该站在万人合唱的舞台上，而不是陪你在天台唱五月天。"

林深压低声音，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看看你的成绩单，从年级第二跌到二十，还想拖累他到什么时候？"

这话像根刺扎进心脏最柔软处。

陈燃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对话，妈妈红着眼眶翻着成绩单："小珩保送清北板上钉钉，你再这样......"此刻月光透过走廊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

当晚鹿亦珩在琴房等到十点，望着落满灰尘的吉他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几乎是扑过去接住："明天数学竞赛培训，别等我吃饭了。"短短十七个字，像把钝刀慢慢剜着心脏。

接下来的日子，陈燃像换了个人。

早读时不再把早餐偷偷塞进他抽屉，体育课绕着他打球，就连月考座位相邻，也死死盯着草稿纸，笔尖把纸戳出密密麻麻的洞。

鹿亦珩看着他埋首刷题的背影，想起去年此刻，这人正趴在琴房地板上，哼着跑调的《知足》帮他调吉他弦。

周五傍晚，吉他弦断的声音刺破寂静。鹿亦珩循声找到器材室，推门瞬间被震耳欲聋的吉他声撞得后退半步。

陈燃戴着耳机疯狂拨弦，汗水顺着下颌滴在琴弦上，乐谱散落一地——全是《拥抱》的改编谱。

"陈燃！"鹿亦珩踢开脚边的矿泉水瓶，琴谱在风中哗啦啦翻动，"数学老师说你连续三天没交作业！"

吉他声戛然而止。陈燃扯下耳机，喉结滚动着："去找你的钢琴王子不好吗？他能陪你拿国际金奖......"

"所以你就信了林深的鬼话？"鹿亦珩眼眶发红，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辣条包装袋，"说好要尝遍所有口味，现在刚集满七包就想跑？"

他突然掀开琴盖，露出底下藏着的吉他拨片，"还有这个，去年音乐节你说这个拨片要留着，等我们一起上台的时候用......"

"别说了！"陈燃猛地转身，肩膀在颤抖，"我爸妈说我在耽误你，林深说你值得更好的......"他声音突然哽咽，"你明明可以去更大的舞台，而我......"

鹿亦珩突然抱住他，下巴抵着少年发旋："全省第二的天才，连最基本的算术都不会了？"

他扳过陈燃的脸，指腹擦去泪珠，"你帮我改的吉他谱，你写的和声，你在音乐节大喊'鹿亦珩最帅'的样子......这些加起来，比任何奖杯都珍贵。"

陈燃愣住，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是......"

"没有可是。"鹿亦珩打开手机，页面停在校园音乐节报名处，"我们合奏《拥抱》，就像第一次在器材室那样。你主唱，我吉他，把屋顶掀翻的那种。"

他突然凑近，在对方唇上轻轻一啄，"毕竟，我最喜欢听某人唱的歌。"

夕阳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吉他弦上跳跃成金色的河。

陈燃别过脸，耳尖红得滴血："谁跑调了？上次KTV明明......"

他突然抓起吉他，拨出《拥抱》的前奏，"再敢说我跑调，就把你辣条全换成变态辣！"

与此同时，教学楼顶层的琴房里，林深将偷拍的照片撕成碎片。

照片上，两个少年倚着吉他笑作一团，背后的天空蓝得透明。

他坐到钢琴前，按下《拥抱》的第一个音符，却在副歌部分突然改弹《知足》——毕竟有些喜欢，只能是望不到尽头的独白。

“算了，换个人也一样可以。”

暮色渐浓时，鹿亦珩和陈燃并肩走在回家路上。

陈燃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掏出包东西："限定款螺蛳粉味辣条，赌你不敢吃。"

鹿亦珩捏着包装袋皱眉："你想谋杀亲夫？"话虽这么说，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辣味瞬间炸开，他一边哈气一边笑："陈小狗，下次我们......"

"说谁是狗！"陈燃追着他跑起来，书包上的吉他挂饰叮当作响。

两人的笑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也吹散了九月最后一丝阴霾。

月光温柔地覆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为这场青春与热爱的追逐，写下未完待续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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