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

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掠过校园，在教室窗台上堆成金黄的小山。

陈燃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自动铅笔，笔尾的小熊挂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斜前方的鹿亦珩，少年脊背挺直，专注地解着数学题，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温柔。

“喂，陈燃！”后桌的牧小悠突然探过身，马尾辫上的蜡笔小新发圈跟着晃动，“你看论坛了吗？有人拍到鹿亦珩和那个苏瑶在图书馆一起看书！”

陈燃握笔的手猛地收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纸上原本画了一半的简笔画小兔子瞬间缺了只耳朵。

他强装镇定地挑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那又怎样，同学之间讨论题目很正常吧。”

“可他们靠得好近啊！”牧小悠掏出手机，把照片递到他眼前，屏幕还残留着草莓味糖果的黏腻，“而且苏瑶还给他送了咖啡！你看这配文——‘学霸的温柔只给特别的人’，点赞都破千了！”

照片里，苏瑶穿着米色针织衫，指甲上精心描绘着珍珠美甲，正笑意盈盈地将咖啡推到鹿亦珩面前。

鹿亦珩似乎在说些什么，神色温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陈燃只觉得胸腔里像是塞进了团乱麻，酸意翻涌，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金属外壳磕出清脆声响，冷哼道：“爱送送呗，我管不着。”

牧小悠狐疑地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真的假的？你上次为了鹿亦珩被人说坏话，还跟三班的人掰手腕到手腕淤青呢！”

“那是两码事！”陈燃抓起课本挡住半张脸，书页间夹着的枫叶书签突然飘落，“我只是……只是看不惯别人胡说八道！”他弯腰捡书签时，余光瞥见鹿亦珩起身交作业，苏瑶正巧从教室后门经过，冲鹿亦珩挥了挥手，笑容甜得能滴出蜜来。

放学铃声响起，陈燃故意磨蹭到教室里只剩自己。

他盯着黑板上未擦净的函数图像，用橡皮反复擦着不存在的污渍，直到橡皮碎屑铺满桌面。

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还有苏瑶手腕上晃动的钻石手链——那和鹿亦珩妈妈的款式很像。

正出神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带着熟悉的松木香水味。鹿亦珩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看到他眼睛一亮，嘴角扬起标志性的弧度，“怎么还没走？一起去吃饭？新开的那家日料店，你不是一直想吃？”

“没胃口。”陈燃抓起书包就往门外走，拉链没拉好，素描本“啪嗒”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捡本子的动作太急，额头撞上课桌角，发出闷响。

鹿亦珩立刻丢下作业本冲过来，蹲在他面前查看，“撞哪了？疼不疼？”

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他发红的额头，陈燃偏头躲开，手腕却被鹿亦珩一把拉住。

“你是不是生气了？”鹿亦珩皱眉，凑近仔细端详他躲闪的眼神，“是不是因为今天论坛上的照片？”

“我生什么气？跟我又没关系。”陈燃别过脸，试图抽回手，却被鹿亦珩握得更紧。

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渗进来，烫得他想逃。

“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点跟你解释的，”鹿亦珩无奈地叹气，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苏瑶是数学竞赛组的，她问我几道题，咖啡是她答谢的。我当场就拒绝了，照片肯定是角度问题。”

“是吗？”陈燃冷笑，突然想起上周自己找鹿亦珩讲题时，对方总说“等会儿”，“那你们聊得还挺开心？人家送咖啡，你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我只说了题目相关的内容，”鹿亦珩急得耳朵都红了，耳尖泛起薄粉，“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昨天你发烧，是谁半夜翻墙给你送退烧药？”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燃突然爆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眶发红，“你那么优秀，身边永远不缺人喜欢。苏瑶家世好、长得漂亮，哪点不比我强？她能陪你参加国际竞赛，能和你聊那些高深的数学题，我呢？我只会画漫画，连你说的黎曼猜想都听不懂！”

鹿亦珩愣住，看着陈燃泛红的眼眶，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记忆突然闪回幼儿园时，陈燃因为他被抢了橡皮，举着小拳头冲上去的样子；初中时，陈燃把自己画的《鹿大侠历险记》漫画偷偷塞进他书包；还有上周发烧那晚，陈燃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嘟囔着“不准喜欢别人”。

他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对方，却被陈燃侧身躲开，后背重重撞上储物柜，发出“哐当”一声。

“陈燃，你在胡说什么？”鹿亦珩声音发颤，喉结滚动，“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从我们小时候起，我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画的漫画我都藏在床底铁盒里，你发烧时说的梦话我能背出来，你以为那些数学题我真的想讲？我只是……只是想等你先开口问我！”

“小时候的事能作数吗？”陈燃背过身，声音闷闷的，手指抠着储物柜的缝隙，“人都是会变的。你以后会去国外，会遇到更好的人……”

教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呼啸，几片银杏叶从缝隙钻进教室，在地面打着旋。

鹿亦珩深吸一口气，走到陈燃面前，伸手轻轻扳过他的肩膀。

陈燃挣扎了一下，还是被迫与他对视。

“看着我。”鹿亦珩认真地说，鼻尖几乎要碰到陈燃的，“我鹿亦珩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就是我面前这个笨蛋，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变。林深、苏瑶也好，其他人也罢，在我眼里都只是普通同学。你要是不信……”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陈燃的脸颊，“那我就亲到你信为止。”

话音未落，鹿亦珩已经倾身吻住了陈燃。

陈燃先是一愣，随即挣扎起来，拳头落在鹿亦珩胸口却像捶在棉花上。

鹿亦珩紧紧搂着他的腰，掌心贴着他后颈，这个吻带着少年人炽热的爱意，混着薄荷糖的清凉和未说出口的委屈。

陈燃渐渐没了力气，只能伸手揪住鹿亦珩的校服衣领，回应着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陈燃的脸涨得通红，嘴唇泛着水光，伸手捶了鹿亦珩一下：“流氓！”

鹿亦珩笑着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听，我的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这样。”

“上次市篮球赛夺冠，我心跳都没这么快。”

陈燃感受着掌心下剧烈的跳动，心里的委屈和醋意渐渐消散。但他还是嘴硬，“那你以后离苏瑶远一点！还有林深……”

“遵命！”鹿亦珩夸张地敬礼，顺手把陈燃翘起的呆毛按下去，“我保证，以后除了你，谁的咖啡都不喝，谁的题都不讲！谁的橡皮都不借！”

陈燃被他逗笑，刚想说什么，教室的灯突然熄灭。

两人都吓了一跳，鹿亦珩下意识将陈燃护在身后，后背抵着储物柜。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轮廓，陈燃甚至能看见鹿亦珩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

“怎么回事？”陈燃小声问，声音发颤。他其实不怕黑，只是突然想起上次停电，是鹿亦珩把他护在怀里，哼着跑调的歌。

“可能是跳闸了。”鹿亦珩摸索着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暖黄色的光晕里，漂浮的灰尘像是金色的雪。

他牵起陈燃的手，手指穿过指缝紧紧相扣，“别怕，我带你出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教室外走，走到门口时，陈燃突然被地上的电线绊倒。

鹿亦珩眼疾手快地搂住他，却因惯性一起跌坐在地上。

黑暗中，呼吸交织在一起，陈燃能清晰感受到鹿亦珩的胸膛贴着自己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心跳震得他耳膜发烫。

“你没事吧？”鹿亦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热气喷在陈燃耳后。

陈燃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鬼使神差地说，“鹿亦珩，再亲我一下。”

话出口就后悔了，想要挣扎起身，却被鹿亦珩扣住后脑勺。

鹿亦珩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气息喷洒在他发烫的脸颊，“求我啊。”

“你！”陈燃恼羞成怒，想要推开他，却被鹿亦珩堵住了嘴。

这次的吻比刚才更温柔，像是羽毛拂过心尖，舌尖轻轻描摹着他的唇形，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两人慌忙分开，却看到牧小悠和几个同学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手机，脸上挂着八卦的笑。

“哇哦——”牧小悠吹了声口哨，手机屏幕还亮着录像界面，“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两位了？这画面，我能剪进校园情侣特辑里！”

陈燃的脸瞬间红透，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鹿亦珩一把拉进怀里。

鹿亦珩对着门口的同学挑眉，耳尖却红得滴血，“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紧走。小心我把你们抄作业的事告诉老班。”

同学们嬉笑着散开，牧小悠临走前还不忘调侃，“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把刚才的事说出去的！除非……请我们喝奶茶！大杯的，要加双倍珍珠！”

等走廊里恢复安静，陈燃才从鹿亦珩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整理头发，“都怪你！这下全被人看到了！明天全校都知道了！”

“看到就看到。”鹿亦珩无所谓地耸耸肩，弯腰捡起陈燃掉在地上的素描本，扉页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他说着，又凑过去在陈燃脸颊上偷了个吻，故意发出“啵”的声响。

陈燃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整理衣服，却偷偷把素描本往怀里藏了藏，“好了好了，快去吃饭吧，我都饿扁了。不过说好了，你请！”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鹿亦珩自然地牵起陈燃的手，十指相扣，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陈燃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别闹。”鹿亦珩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我鹿亦珩这辈子最爱的人。以后谁再敢说你不好，我就……”

“就怎么样？”陈燃抬头，眼里闪着笑意。

鹿亦珩突然停下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捧起陈燃的脸，郑重地说，“就当着全校的面，亲到他们闭嘴。”

陈燃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捶了他一拳，“流氓！赶紧走！”

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任由鹿亦珩牵着自己，走向洒满金色阳光的小路。

少年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们，也将在这青春的岁月里，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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