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暖光

黎漾攥着月考成绩单往医院跑时，梧桐叶正扑簌簌落进傅恒的自行车篮。少年后座绑着个草编筐，里面是新摘的桂花和折到第37只的糖纸青蛙——护工阿姨说奶奶最近总念叨护城河的荷花开了，傅恒便在每个纸船上画了莲蓬。

"这次数学压轴题你居然没扣分？"黎漾把红榜复印件展开在奶奶床头，老人戴着老花镜凑近，监护仪的绿光映着成绩单上的"150"，像糖纸船上的荧光字。傅恒蹲在床边给奶奶削苹果，刀光在果皮间流转，忽然抬头："是黎漾教我的辅助线画法，他说把抛物线想象成糖纸船的弧度就好懂了。"

奶奶的康复病房朝南，窗台上摆着傅恒做的微缩喷泉模型。黎漾扶着老人练习走路时，傅恒正往糖纸船上涂荧光颜料，橘猫不知何时跳上窗台，尾巴扫过"步步生莲"的船身，把金色丙烯蹭到少年校服袖口。"等您能走稳了，"傅恒举起涂成藕荷色的纸船，"我们就去护城河放真的荷花灯，让橘猫当领航员。"

午后的阳光漫进病房，奶奶靠在枕头上打盹，黎漾和傅恒坐在窗边折星星。少年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纸折的月光顺着傅恒腕间的疤痕攀爬，黎漾忽然发现那道淡粉痕迹已褪成珍珠母贝的颜色——就像他们偷偷藏在糖纸里的心事，被时光酿成了温柔的茧。

"下周学校要办义卖会。"傅恒用尺子压平糖纸边缘，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桂花，"我报名卖自己折的纸船，赚的钱给奶奶买康复用的按摩仪好不好？"黎漾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藏着枚极小的荧光点，那是刚才粘在指尖的颜料，像他每次看自己时眼里的光。

义卖会那天，傅恒的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穿蓝白校服的少女们举着糖纸船惊呼，"平安喜乐"的船底藏着用桂花压的干花，"星夜航船"的帆上缀着黎漾写的小楷诗句。黎漾抱着收银箱挤过来时，正看见傅恒认真给每个顾客讲纸船的故事，后颈的短发被汗水粘成小卷，像撒了把碎金在焦糖色的咖啡上。

"这个给你。"收摊时，傅恒往黎漾口袋里塞了个纸袋就跑。暮色中的操场飘着烤肠香，黎漾打开纸袋，里面是用义卖会赚的钱买的羊绒护膝，还有只特别大的糖纸船，船底用金粉写着"奶奶的专属座驾"。他攥着纸船往医院跑时，听见身后传来自行车铃声，傅恒的白衬衫在风里鼓成帆，车篮里晃着两罐温热的橘子汽水。

病房里亮着暖黄色的小夜灯，奶奶戴着傅恒织的桂花色围巾，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黎漾给她戴上羊绒护膝时，老人忽然抓住他的手，把枚糖纸折的银杏叶塞进掌心："小恒刚才偷偷教我折的，说等冬天来了，我们就用糖纸做圣诞树。"傅恒在旁边整理按摩仪电线，耳尖红得像护工刚送来的草莓，黎漾看见他无名指上又缠了创可贴，想必是折纸船时被刀片划到了。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如水，黎漾和傅恒并排坐在长椅上喝橘子汽水。窗外的月亮正爬过住院部楼顶，把糖纸船的影子投在水磨石地面上。傅恒忽然指着自己影子的脚边："看，我们的船靠岸了。"少年校服裤脚沾着金粉，那是白天给纸船涂颜料时蹭的，此刻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护城河底永远不会沉没的星光。

黎漾望着走廊尽头的护士站，想起奶奶手术那天，他也是坐在这张长椅上，把傅恒给的荔枝糖含到融化。现在玻璃罐里的糖纸船已经攒到第108只，每只船底都藏着少年们的秘密——有的写着"今天黎漾帮我补了物理"，有的画着"傅恒教我折的千纸鹤"，还有的只是团歪歪扭扭的线条，却比任何星辰都明亮。

"等奶奶出院了，"傅恒忽然握住他的手，汽水罐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我们带她去看真正的荷花吧。我查过资料，护城河的睡莲品种叫'粉妆玉砌'，开花时像糖纸浸了蜂蜜。"黎漾望着少年眼中跳动的光，忽然觉得所有等待的时光都有了意义——那些折糖纸的深夜，那些在月考卷上互相写的加油小纸条，那些藏在橘子糖里的温柔，终将化作载着爱与希望的船，在岁月的河流里，永远朝着有光的方向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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