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壁炉前,有一个女人坐在藤编的椅子上看着手中那本不知被翻开了多少次的手写小说发愣。
恍惚之中,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
“萨莉,可以把故事剩下的内容讲给我听吗?”
她伸手轻轻抓住刚要离开房间的女佣的手。
“抱歉,家主小姐,剩下的故事我还没写出来。”
女佣这样说道,她坐起身来将对方拥入怀里,打卡床边的柜子取出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是一枚镶嵌着蓝紫色钻石的戒指,夜晚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外轻轻地拂过脸庞,裹挟着若隐若现的香气。像是一种花香,但这种花香不属于院子里任何一种植物的气味,它是那么近,却又那么的飘渺。
“没关系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永远都在妳身边,妳也永远会在我身边。我会等妳把故事写完。”
她说着,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女佣的无名指上。窗外的月光洒落在戒指上,她的眼里也平添了几分幸福的神色,但她却没能注意到…
对方的眼中带着些许悲伤。
对方写出的故事,再也等不到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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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2月——
列车行驶在郊外的铁轨上,埃里仕·纳尔菲特将信纸铺在桌子上,拿出了钢笔。
致我亲爱的弟弟:
在离开了涅哥摩亚之后,我在火车上待了两天。你最近还好吗?希望你在杂志社的那几个领导没有刁难你。
关于这次我接手的案子,我在走之前和你提到过,遇害人是我的表妹黛奥克多·纳尔维什。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以及,我答应过你会拍一些汉姆尼的照片和带一些特产回去,这次我不会忘记这件事了。
埃里仕·纳尔菲特
1985年2月1日
列车在驶过汉姆尼郊区外枯草丛生的工业园区之后,窗外终于出现了蓝色的天空和飘动的白色云朵。
放眼望去,从铁轨两侧延伸向外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把桌上纸张都收进牛皮纸文件袋中。伴随着火车一声鸣笛,黑色的烟雾从烟囱管道里向外涌出,火车渐渐减缓速度停靠在了露天的站台前。
初春刚到,虽有阳光洒下却依旧无法完全抹去冷风带来的寒意。人群熙熙攘攘的离开了站台,向着右侧向下的岔路往汉姆尼街走去,只剩下一人沿着铺满鹅卵石的主路向着草坪的上方走。
道路的两侧,被刮倒匍匐在地的野草间,生长着晶莹的地衣,拇指大小的野草莓,拂过脸颊的风带着泥土与露水的气息,卷起了草地中未能熬过寒冬的枯草,在空中化作碎屑,卷起一些被藤蔓植物勒断的幼苗,飘向空中。单薄的飞舞,随后又掉落回潮湿阴冷的地面。
恍惚间,埃里仕已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抬起头望见一扇高大的红木庭院门,左右两侧砌起的板岩砖围墙上,嵌入顶端是尖刺的金属护栏。护栏后有深绿色的叶片从间隙中向外探出,展开些许外层花瓣的栀子花上还挂着清晨被浇灌之后留下的水珠,淡雅的香气从花苞之中飘散而出。两侧门柱上,镌刻着家主的姓氏“Narvision”。
埃里仕敲响了厚重的门。
前来开门的是纳尔维什家的佣人,石墙砌成的老旧宅邸映入眼帘,平滑的大理石在别墅外铺出了一圈不宽不窄的米白色地面。
埃里仕透过石墙之间拱圆形玻璃窗看去,面容沧桑的老管家也正巧抬头看见了他。片刻后,对方打开了老宅的大门。
隔着玻璃,老人在看见了埃里仕的那一瞬间,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激动。他急匆匆地打开了门。
“孩子,你来啦。”
老人抓着埃里仕的手,双眼上下打量着,然后松开了手。
对方那种眼神像是注视着多年没见的亲人,但又让埃里仕的心里莫名地反感。
“你这些年还过得好吗孩子?你看上去…不像是小时候那样活泼了。”
老人问道。
在十五年前,纳尔维什的上一任家主意外丧生,在她去世之后,这份沉重的担子便落在了年仅八岁的养女黛奥克多·纳尔维什的身上。
纳尔菲特家的人觊觎于那位年轻女士的遗产,管家不得不将女孩保护了起来。自那以后,两边的人再无来往。
“是因为工作,在涅哥摩亚那边虽然不会有什么大案子,但是琐碎的事情和需要处理的文件有很多。”
听到这里,老人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示意埃里仕跟着自己来到待客厅。
老人示意埃里仕在茶几前坐下,然后倒了一杯茶。随后,他又急匆匆地向着厨房走去。
“赫安莉丝,馅饼烤好了吗?”
他跟谁在说着话,没过多久,老人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食物走来。那是一份带着糖霜,表皮被烤得金黄的苹果馅饼。
“我记得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在小姐七岁那年长了蛀牙不能吃甜食的时候,你来看望她时不知道这件事,还带了些从外边买的苹果馅饼来,小姐说她不被允许吃甜食,你就让她拿去躲到窗帘后边偷偷地吃。结果后来被家主逮了个正着。”
“也是在那之后,家主就在早晨的食谱里加上了苹果馅饼的这一项。”
老人怀念地说着,说着说着,老人只感觉鼻头一酸,而后红了眼眶。
奇怪的是,埃里仕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印象。
送进嘴里的苹果馅饼腻得发慌,但是为了照顾对方的情绪,他还是勉强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那一份。
他并不喜欢甜点,或许,也只是成年之后变得不再喜欢了吧。
“先生,我想与您谈论一下关于我表妹的事情。”
半晌,埃里仕率先开了口。老人先是顿了一下,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五年。在十五年前,因为夫人的意外去世,纳尔菲特那边开始觊觎于夫人的遗产。”
“黛奥克多小姐是纳尔维什家的独苗,老朽因为担心她会遭到伤害。所以完全拒绝了两家的来往,只是没有想到…”
“唉……”
老人说着,转身用钥匙打开了一个抽屉。里边是厚厚的一摞手写信件。
“我不得不那样做…你写给小姐的每一封信我都偷偷的保存到了这个抽屉里。每一封信我都仔细的看完了…”
“老朽无权私自定夺纳尔菲特的掌权人在夫人看来是什么样的,但是商人的本性就和秃鹫一样。”
“即便是商人曾经最亲近的人去世了,他们依旧会想要从中亡魂无法带走的财富之中分到一杯羹…”
时间过去了整整十五年,那些信封早已泛了黄,埃里仕打开了那些信封,写信的日期多是在1880年到1881年期间的,而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封写于1882年的信。
【致我亲爱的表妹黛奥克多 纳尔维什: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给妳写信啦。
以后的日子里,我应该是再也没有办法站在纳尔维什庭院的围墙外远远的向着站在窗边的的妳挥手了。
我的爷爷在前一段时间里,依旧经常说着姨妈的坏话,我逐渐意识到了…
那位管家叔叔不让我和妳见面是正确的。我的父亲外出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回来了,家里佣人们也变得凶巴巴的。
甚至有时候会突然动手打人,虽然爷爷会护着我。但是我经常会听见他们希望爷爷快些去世…
昨天晚上,爷爷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在吃了治疗心脏病的药后走到了阳台上,他在和空气说话,但听上去就像是奶奶还在世时他在和奶奶说话那样。
今天早上我给爷爷送药去的时候,他却没有睁开眼睛了。
他被埋到了宅子后边的土坡上……
我想出去走走啦,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和我说是沿着土坡往北边走,能看见一片湖泊。我想去看看。
埃里仕 纳尔菲特
1882年3月15日
】
埃里仕拿着那封信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之中。
在自己成年之后远走他乡谋生之前,家中那些佣人厌恶和鄙夷的神情几乎让自己终生难忘。
但是关于这封信…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自己也忘记了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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