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风裹挟着蝉鸣穿过教室纱帘,早读课的油墨气息里,我第无数次用指尖摩挲着草稿本边缘。卢言那句"下次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仍在耳畔萦绕,像是细砂纸打磨着心跳,连班主任的训话都化作模糊的嗡鸣,直到徐萌尔用圆珠笔轻轻戳我腰间。
"小迷糊又神游北极星啦?"萌尔往我掌心塞了颗薄荷糖,糖纸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虹。我含着沁凉的甜意穿过走廊,浅绿色电话线发圈勒得丸子头微微发紧,像是要把那些纷乱的思绪也束起来。她压低声音提醒,"刘老师让你去领校服。"我慌忙点头时,下课铃惊碎了满室晨光。
走廊转角处,萌尔将马尾甩出俏皮的弧度:"今晚七点,一楼102教室。"我正要道谢,她忽然俯身凑近,发间茉莉香混着狡黠笑意:"薄荷糖交出来当报酬~"玻璃糖纸折射的碎光里,我仿佛又嗅到那抹清冽的薄荷香。
体育课的蝉鸣裹着热浪扑面而来。扯了扯松垮的白T恤下摆,便跟着队伍跑过梧桐树荫,树影斑驳间忽然想起昨日他指尖的温度。篮球破空而来的瞬间,我恍惚看见薄荷糖盒在记忆里划过的弧线。第三圈过半时,肺叶已然灼痛,萌尔温热的手掌突然裹住我的手腕:"小槿儿别停!"她总这样,从小学开始就拽着我跑过所有八百米测试。
羽毛球场边的梧桐筛下细碎光斑。张心怡踩着影子逼近时,我下意识后退半步。"万槿,那个学长根本没通过好友申请。"她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我眼前。萌尔横跨一步挡在我们中间:"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空气瞬间凝固成胶质,直到远处传来破空声。
"小心!"
后仰时看见的蓝天像块透亮的薄荷硬糖,林季慌张的脸在晃动的光斑里忽远忽近。萌尔扑过来检查我额头的动作惊飞了停在单杠上的麻雀, 记忆在此刻突然降格。旋转的篮球在视网膜上拖曳出橘色尾迹,昨日淤青处传来熟悉的钝痛。视野摇晃间,我竟不合时宜地想起过年时奶奶塞的红包——原来疼痛也会遗传某种仪式感。
"同学!同学你还好吗?"少年绕着我不停转圈,运动鞋在地面蹭出焦灼的擦痕。他小麦色的脖颈沁着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光泽。当萌尔确认我额角无恙后,他执意塞来的薄荷水还凝着冰雾,瓶身在掌心洇开冰凉的水痕。
冰镇薄荷水在掌心凝出水珠,沿着掌纹蜿蜒成银河。转过教学楼拐角时,一抹薄荷香比身影更早抵达转角。卢言抱着教案站在那里,校服领口微敞,黄昏为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飘来的薄荷香比林荫道的晚风更清冽。林季的寒暄声中,我感觉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像我,抬起头时,又好似自己的想多了。
林季的视线在我们之间来回逡巡,"诶?你们认识?"他尾音上扬的疑问惊飞了栖在梧桐树上的麻雀。萌尔慌忙摆手否认,却突然用指尖在我和卢言之间划出无形的连线,梧桐叶漏下的光斑在她指尖跳跃。
我仰头的瞬间,正撞进卢言垂落的眸光里。他喉结微微滚动,下颌线在逆光中绷成清隽的弧度,校服第二颗纽扣被风掀起又落下。当那句裹挟着薄荷气息的"嗯,认识"坠入空气时,我抱紧沁着水汽的饮料瓶,听见冰粒碰撞的声响混着剧烈心跳。我分明看见他眼尾漾起极淡的笑纹,像蜻蜓点破春水时泛起的涟漪。
"什么时候的事?"林季挠着后颈凑近追问,篮球在他指尖不安分地旋转。卢言忽然抬手抵住唇峰,修剪整齐的指甲在霞光里泛着珠母光泽,目光却顺着我额角淤青逡巡,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仿佛在丈量某种隐秘的刻度。
直到林季提起误伤事件,卢言眉骨倏然抬起山峦般凌厉的线条破开暖色暮霭,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他垂在裤缝的食指无意识蜷起骨节顶出布料细微的凸起,这个动作让飘荡的衬衫下摆突然定格在某个凝固的瞬间。
道别时刻,林季挥动的手臂搅碎了橙红色晚霞。而卢言伫立成剪影,夕阳在他镜框边缘熔出金线,镜片后的眸光却始终缠绕着我的丸子头。当我转身时,余光瞥见他右手小指轻颤着勾起像要挽留转瞬即逝的风,最终却只是将教案边缘捏出细小的月牙褶皱。
晚风掀起校服衣角时,萌尔故意撞我肩膀:"情侣装预订哦~"我慌忙低头,却撞进薄荷香织就的网。怀中的校服突然散落成雪白的云朵。"对、对不......"我蹲下去捡散落的衣物,丸子头松垮垮垂下一绺青丝,发梢扫过颤抖的眼睫。校服突然被修长手指捏住一角,我触电般缩回手,抬头望见他屈膝时绷直的肩线。卢言蹲下身时,薄荷香缠绕着我的丸子头打转,他修长手指拂过包装袋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萌尔的轻笑从楼梯转角荡过来:"北极星来接流星啦?”
"不是故意的?"他拎着校服领口晃了晃,袖扣擦过我发烫的耳垂,"那就是有意的。"尾音裹着薄荷糖似的笑意,在暮色里化开清甜的涟漪。
我慌忙摇头,发圈"啪"地弹开坠地。视线追着滚动的薄荷绿电话圈,却见他食指勾住弹簧,小指无意识摩挲着包装袋压痕。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昨天他敲击键盘的模样,冷白指节也会这样轻蹭回车键的凹槽。
"也不是......"喉咙像被塞进整盒跳跳糖,舌尖抵着齿列发麻。暮色顺着他的睫毛淌进眼瞳,我看见自己涨红的脸倒映在那汪星海里,像坠入薄荷酒的气泡。
他突然倾身,后颈淡褐小痣掠过我的视线:"那这个呢?"指尖悬在发圈上方,塑料弹簧在他掌心微微震颤。我闻见袖口飘来的薄荷混着油墨香,恍若昨夜未散的星光。
"是事故。"萌尔突然从转角探出头,憋笑憋得声音发颤,"就像北极星撞上小行星带。"她晃了晃手机,镜头反光惊飞走廊尽头的麻雀。
卢言低笑时喉结轻颤,将发圈轻轻放在校服最上方:"下次记得看路。"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走我鬓角的汗珠,校服下摆扫过消防栓,金属牌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
我抱着校服呆立原地,直到预备铃惊醒满廊暮色。萌尔戳了戳我后腰:"北极星的星轨偏移了0.5厘米哦。"她指间转着颗薄荷糖,糖纸折射出他远去的残影。
校服堆在讲台上像座蓬松的雪山,塑料包装在夕阳里折射出细碎光斑。我撑着膝盖平复呼吸,额角汗珠滚落进衣领,后颈黏着的发丝提醒着方才走廊里的薄荷香。班长擦拭眼镜时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跑太急了。"我攥住冰凉的讲台边缘,指尖在金属包边上洇出水痕。萌尔突然从后门闪进来,马尾辫梢扫过我发烫的耳垂:"可不是跑得急,是遇见......"
我转身捂住她的嘴,薄荷糖的甜香从她唇齿间漫出来。她温热的呼吸扑在掌心,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蝶。班长困惑的目光在我们之间逡巡,我慌忙抱起最顶上的校服往座位逃,听见身后包装袋摩擦发出窸窣的雪声。
萌尔追上来戳我腰间软肉,我手一抖,深蓝色校裤从怀里滑落。弯腰去捡时忽然怔住——衣料间飘出若有似无的薄荷香,像是被谁拥着走过漫漫长夜。
暮色漫进窗棂时,我又站在行政楼大理石台阶上。二楼走廊的声控灯次第亮起,像串坠落的星子。昨日他驻足的办公室此刻黑洞洞的,窗帘在夜风里扬起苍白的帆。我数着脚步声把表格放进教务处办公室,桌面咬住指尖的凉意,像北极星留下的齿痕。
月色顺着窗棂漫进寝室时,萌尔正盘腿坐在我旁边,指尖戳着薄荷糖罐叮咚作响。"卢学长当时的眼神啊——"她突然俯身逼近,洗发水香气扑在我发烫的耳尖,"就像要把你额角的淤青看出朵花来。"
我慌忙用睡衣一角捂住脸,棉质布料却洇开淡淡的薄荷香和他在转角擦肩时沾染的气息如出一辙。头顶老式吊扇吱呀转动,把萌尔叽喳的叙述切割成零碎片段,而我的思绪早已溺毙在记忆的琥珀里。
"他最后那个表情绝对有问题!"萌尔突然拍打凉席,惊飞了栖在窗台的夜蛾。月光恰好漫过她狡黠的眉眼,"你撞进他怀里时,他耳朵尖..."话音未落,我猛然翻身将枕头压在她脸上,却压不住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夜风掀动窗帘送来薄荷香薰的味道,我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斑,突然想起他指尖掠过校服时,小指关节泛起的青白。这微不足道的细节在黑暗里疯狂滋长,与昨日碰我额头时的体温交织成网。
萌尔的絮语渐渐化作遥远的海浪,而我在记忆的潮汐里反复打捞那个瞬间——他说"认识"时睫毛垂落的阴影,像蝴蝶收拢翅膀停驻在我名字的笔画上。行政楼空荡的走廊突然从记忆深处浮起,月光为他校服勾出的银边,是否也曾在昨夜某个时刻照亮过他的侧脸?
枕边的薄荷糖罐突然叮咚轻响,月光在玻璃表面蜿蜒成河。我也终于读懂他眼底闪烁的星辉——那是北极星为迷途者亮起的温柔坐标。我伸手触碰冰凉的瓶身就像触碰那个未完成的告别,突然听见胸腔里有什么在噼啪作响,像是被夏日骄阳晒裂的莲子,正在酝酿一场声势浩大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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