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褶间薄荷吻

周六的鸢尾花在玻璃橱窗里舒展着紫蓝色裙摆，萌尔踮脚嗅风铃草的模样像只试探花蜜的蝶。我抱着牛皮纸包裹的洋桔梗穿过林荫道，花瓣上的晨露沾湿袖口，洇开薄荷绿的吊带长裙，恍若昨夜江面散落的星光。

"北极星该配什么花呢？"萌尔突然转身，怀里的满天星抖落细雪般的星子。渡轮鸣笛声碾过江面，我望着对岸未竣工的摩天轮钢架，忽然想起他校服上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大概是薄荷叶吧。"

暮色浸透江水时，我们坐在防波堤分食草莓冰淇淋。萌尔突然指着天际线："快看！"橙红晚霞里，初亮的北极星正悬在起重机顶端，像被顽皮孩童别在钢铁怪兽耳垂的水钻。我摸出手机拍照，取景框却捕捉到江面浮动的光斑——是卢言的空间动态定位在此处，三小时前。

周一的晨雾还未散尽，新校服带着晒过阳光的蓬松感。萌尔替我整理校服时突然笑出声："你闻起来像颗行走的薄荷糖。"我低头嗅袖口，昨夜偷偷别上的薄荷叶书签正渗出清冽汁液，在浅蓝布料上晕开星云状的痕迹。

学生会面试通知贴在公告栏时，梧桐叶正巧落在"卢言"二字上。萌尔揭下叶片对着阳光端详："这是月桂叶呢，好兆头。"叶脉在她掌心延展成金色星轨，我望着会议室方向，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树影间漏下的光斑。

暮色漫过会议室的百叶窗时，张心怡耳垂的水钻正折射出冷冽的光。她将报名表对折成纸鹤形状，尖锐的折痕划破空气："我来面试需要向徐大小姐报备？"萌尔的马尾辫突然扬起，像只炸毛的猫弓起背脊。

萌尔拽着我退到最后一排时，塑料椅腿划过地砖发出尖锐的嘶鸣。前排女生们翻动报名表的沙沙声里，忽然飘来柑橘与雪松的香水味，混着此起彼伏的补妆镜开合声，像春日溪流里挤挤挨挨的桃花瓣。

"你看那个戴珍珠发箍的，"萌尔用物理书挡住半张脸，热气呵在我耳后，"给北极星送过饼干。"她指尖点着的方向，有个女生正往腕间喷香水，雾状水珠在阳光里折射出七道小彩虹。

我摩挲着薄荷叶书签的凸起纹路，忽然想起今晨更衣室镜中的自己——浅蓝校服衬得脖颈愈发苍白，像株终日不见光的薄荷草。萌尔突然掰开我紧攥的拳头，掌心的月牙形红痕正巧与窗外梧桐叶的缺口重合。

"真要为了书法班放弃近水楼台？"她抽走我夹在笔记本里的《灵飞经》摹本，宣纸抖开的簌簌声惊动了前排女生。我坚定的点头。

我拽住萌尔校服下摆的瞬间，空调出风口突然涌出薄荷香，卢言抱着一摞报名表进来，袖口卷到手肘，冷白皮肤下淡青血管让我想起江面月光流淌的支流。他腕间戴着串檀木珠，碰撞声像远方寺庙檐角的风铃。张心怡的纸鹤突然展开翅膀，飘落在我的帆布鞋边。我弯腰去捡，看见"紧急联系人"栏填着串眼熟的号码，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

"请各位按序号入座。"卢言敲了敲白板，粉笔灰簌簌落在少女们精心卷过的刘海上。我数着地砖裂纹往最后一排挪，忽然发现他的影子恰好覆盖我的脚尖，像是北极星无意间投下的锚点。

女生说出"为了卢学长"时，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扑在玻璃上。我看见卢言转笔的指尖顿了顿，檀木珠滑落腕骨，在桌面敲出清冷的响。合上报名表的动作像合起一扇冰封的窗，霜花在镜片上凝成银河的模样。那个女生耳后的香水百合突然萎谢，凝固的柑橘调在空气里碎成冰碴。他说"不能进入学生会"的语气，像在念天体物理课本上严谨的公式。

萌尔掐着我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前排十七支口红同时旋回管身的窸窣声里，我数清他睫毛在会议记录本投下的十一道阴影。当他说"下一位"时，喉结滚动的频率与后排老挂钟的齿轮咬合声重叠，我手中的薄荷叶书签突然泛起潮意。

"北极星的拒绝都像情诗。"萌尔用气声在我耳畔呵出白雾，指尖戳了戳我临摹的《洛神赋》——昨夜洇开的墨团正巧盖住"柔情绰态"四字。前排女生们翻动化妆镜的冷光里，我看见卢言钢笔帽上磨损的镀银花纹，竟与我校服第二颗纽扣的缝线走向相同。萌尔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小槿儿，我总觉得北极星对你好像不太一样，对你的包容度比其他人高一些。”我摇摇头“可能……是因为开学时是他带我去看公区的？所以熟悉一些？”萌尔一脸不相信的摇摇头。

萌尔起身时，她攥着我的手腕借力站起，虎口温度灼得我掌纹发烫："要是我被北极星冻感冒了..."后半句淹没在前排此起彼伏的补妆镜开合声里。暮色浸透百叶窗的第七道缝隙时，卢言突然倾身向前。他钢笔帽上的镀银花纹在投影幕布投下星轨状光斑："为什么加入？"萌尔瞳仁突然亮起恶作剧的星子："替人看星星呀～"尾音扬起时，后排饮水机突然发出咕咚声，惊得我碰落膝头的《灵飞经》摹本。

我手心的薄荷叶书签突然断裂。汗液渗进掌纹的刹那，卢言的轻笑像流星划过冰面。他喉结滚动的幅度突然改变，唇角浮起的涟漪比昨夜江面的月光更清浅。后排女生们窃窃私语汇成潮声，我却听见他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竟与那日行政楼里键盘敲击声重合。

萌尔踩着暮色回到座位时，十七扇窗户的夕照突然暗了暗。她指尖沾着前排女生遗落的珠光眼影，在我脸颊揉出星云状的暖意："北极星的冰川裂了道缝呢～"尾音未落，我的脸颊在萌尔掌心里发烫，像是被北极星碎片灼伤的皮肤。她指尖揉过的每一寸都泛起细密的电流，直窜向后颈那颗与卢言位置相同的小痣。余光里，前排女生们补妆镜的冷光交织成网，我却总觉得有簇温度不同的视线，如彗尾般掠过我散落的发梢。

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出摩斯密码，我数着卢言钢笔尖敲击桌面的节奏——两短一长，空调出风口的薄荷香突然浓烈，恍惚间似有檀木珠碰撞的余韵荡过，我猛地转头望向讲台，却只见他垂眸整理名册时绷紧的下颌线，像是刻意凝固的冰川。

「或许只是错觉。」我试图说服自己，指甲却掐进《灵飞经》摹本的边角。纸页间突然飘出半片干枯的薄荷叶，萌尔的嬉笑在耳畔忽远忽近，像隔着深海传来的声呐。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渐次亮起，像一串坠落的星子。萌尔突然拽着我停在消防栓前，玻璃倒影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北极星刚才转笔停顿了0.7秒——在你撞落字帖的时候。"

我盯着防火栓上斑驳的锈迹："他转的是万宝龙146，平衡点本来就......"

"嘴角上扬3度，"她突然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放大某张模糊的抓拍，"看见这个冰川裂痕了吗？"照片里卢言低垂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状的影，唇角微妙的弧度让冷峻的轮廓突然生动，"这是你昨天不小心撞进他怀里的时候我偷拍的。

走廊的穿堂风掀起我耳际碎发，她突然用钢笔挑起我下巴，模仿卢言清冷的声线："万槿同学。"琥珀色瞳孔倒映着我烧红的耳尖，"知道北极星磁暴时，哪颗行星最先震颤吗？"话音未落便笑倒在长椅上，栗色卷发扫过青石砖，"当然是围着他打转的小卫星啦！"

我抢过手机要删照片，指尖却在触屏瞬间顿住——放大画面边缘，卢言虚悬在我腰间的手掌蜷成克制的弧度，修长指节在逆光中透出玉质般的莹润。更深处藏着星点蓝墨痕，与他钢笔夹上缠绕的银链辉映成银河。"这张发我。"我将手机塞回她掌心，徐萌尔晃着薄荷糖盒凑近："要拿什么换？"“成交！薄荷糖拿去！”我笑着答应。

暮色漫过教学楼穹顶时，我们倚在连廊数渐亮的星子。她突然指向天幕："看，北极星开始闪了。"我仰头望去，猎户座的腰带正在云絮间明灭，而真正的光年之外，某颗小行星正沿着既定的轨道，向永恒的磁场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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