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梅躺在炕上,目光空洞地盯着那糊着泛黄报纸的顶棚。晨光从窗缝挤进来,像一把金色的利刃,精准地落在沈振国昨夜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被上,切出一道笔直的金线。她无意识地摸到枕下的银戒,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原主的记忆中,这枚婚戒从未离身,可自己的前世分明是个独生女,从未有过这样的牵绊。“姐,厂长特批你休养三天。”妹妹晓慧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只搪瓷盆,盆里冒着热气的鸡蛋羹在晨光下晃动着细碎的光斑,映得她的脸庞柔和了几分。沈晓梅撑起身子,目光却落在对方手腕上隐隐洇开的红痕——那是原主昏迷时,被人掐人中留下的淤青,触目惊心却又无声诉说着什么。车间走廊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沈晓梅下意识地裹紧了的确良衬衫的领口。经过传达室时,玻璃窗后闪过半张脸,李主任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余光扫过墙根堆着的印有“广交会”字样的木箱,她突然想起昨夜无意间摸到的银戒内侧,似乎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字。“沈同志。”身后响起军靴踏地的声音,沈振国单手递来一个铝饭盒,动作熟练却略显笨拙。饭盒盖被他不小心碰得哐当一响,耳尖随即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王婶给的酸菜腌好了。”沈晓梅接过尚存余温的饭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厚厚的老茧。男人已转身大步走向训练场,迷彩服后背洇出的汗渍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状。她忽然想起昨夜透过窗缝看到的晒衣场,所有迷彩裤都整整齐齐地挂着折痕,唯有那条浅蓝布料的裤脚歪斜着,仿佛某种不合群的存在。午休铃骤然响起,沈晓梅钻进女厕隔间,迫不及待地翻转银戒。果然,内侧蚀刻着“1983.7.16”的字样,而原主与沈振国结婚登记的日子,正是半年前。心脏擂鼓般震动,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将戒指重新戴回无名指时,却听见隔板外传来窸窣的低语声。“……那批尼龙袜藏在锅炉房……” “李主任要让新来的顶缸……” 话音未落,自来水管突然爆裂,巨大的水花溅在隔间的门把手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等沈晓梅冲出去时,只看见两个模糊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通往后勤科的拐角。她攥紧银戒,金属的棱角深深嵌进虎口,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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