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市

暴雨如注，林烬站在云浮市火车站广场，望着被雨幕笼罩的城市。站前路灯在狂风中摇曳，昏黄的光线下，“云浮欢迎您”的广告牌布满裂痕，边角耷拉着半片锈蚀的铁皮，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尖啸。他握紧背包带，指腹触到内衬里藏着的符纸——那是临行前师父塞给他的，朱砂笔迹在雨夜中隐约泛着微光。

“叮”手机弹出条匿名短信：“第三中学旧楼，有东西等你。”发件人显示为乱码。林烬抬眼望去，广场尽头的报刊亭亮着昏黄的灯，卖报老头趴在柜台上，面前摆着台老式收音机，正滋滋啦啦地播报：“本市连续七日出现离奇失踪案，警方提醒市民夜间请勿...”话音突然被电流杂音吞噬。

越野车碾过积水潭，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导航显示去第三中学的路已被封锁，林烬却在后视镜里看见两条黑影闪过——是两条人形生物，四肢着地在车顶跳跃，皮肤在雨中呈现青灰色，背后凸起的脊椎骨如锯齿般狰狞。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撞开警戒线，驶入长满荒草的校道。

旧教学楼的玻璃幕墙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张失血的嘴。林烬摸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走廊时，墙面上突然浮现出用鲜血画的符咒，每个字符都在蠕动，仿佛有生命般扭曲变形。三楼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混着潮湿的嘶嘶声，像蛇信子擦过粗糙的石壁。

当他踹开三楼教室门时，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课桌堆成的祭坛上，躺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死者右手紧攥着半块怀表，表盘停在11:17——正是妹妹失踪的时刻。祭坛中央摆着个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黑色香烛，烛泪凝结成类似触手的形状。林烬刚要靠近，香烛突然剧烈燃烧，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出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尖叫。

“小心！”警告声从身后传来。林烬本能地就地翻滚，一根钢筋擦着头皮插进墙面，迸出的火星照亮了袭击者的脸——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少女，眼球暴突如金鱼，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她的指甲长达三寸，末端沾着黑色黏液，正是失踪案档案里描述的“齿痕女”。

战术手电滚落在地，光束摇晃中，林烬看见更多身影从阴影里爬出。它们有的拖着断裂的脊柱，有的胸腔贯穿钢筋，校服上的校徽都已变形，原本的白鸽图案化作了扭曲的鸦形。他拔出腰间的斩妖刀，刀身映出自己绷紧的脸——左眼角的疤痕因充血显得格外狰狞，那是三年前在长白山斩妖时留下的印记。

第一刀砍断“齿痕女”的手腕，黑色血液溅在墙壁的符咒上，竟让字符蠕动得更剧烈。林烬突然想起师父的话：“阴物借血通，邪祟凭符生。”他踢翻祭坛，抓起怀表塞进裤兜，转身冲向楼梯间。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像无数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

暴雨抽打着脸面，林烬躲进学校附近的便利店。货架上的商品大多过期，泡面包装上爬满霉斑，唯独冷藏柜里的红牛还泛着冷光。他扯开拉环灌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混着铁锈味，这才发现嘴角不知何时裂开了道口子。收银台后的电视突然自动开启，画面里是云浮市的卫星地图，数十个红点在旧城区密集闪烁。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段视频。画面晃动得厉害，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和怪物的嘶吼。镜头扫过破败的街巷，最终定格在“云浮制衣厂”的锈迹招牌上，门牌号“440”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林烬浑身一震——妹妹最后一条短信的定位，正是440号公路附近。

制衣厂的铁门挂着把崭新的密码锁，锁孔周围有新鲜的撬痕。林烬摸出钢丝钳，刚剪断锁链，门内就涌出浓重的白雾，带着强烈的漂白水味。雾中传来缝纫机的轰鸣，节奏越来越快，仿佛在赶制某种紧急订单。他戴上防毒面具，沿着墙根摸索前进，指尖触到冰冷的布料——那是成排挂着的寿衣，每件衣领处都绣着相同的鸦形图案。

厂房深处的灯光突然亮起，林烬看见中央摆放着巨大的缝纫机，针头还在上下翻飞，而操作机器的“人”，赫然是具皮包骨头的干尸。它的四肢被改造成了机械关节，胸腔敞开着，里面填满了齿轮和电线，驱动着双手不知疲倦地工作。在它周围，堆积如山的布料下，露出无数只苍白的手。

“嗒嗒嗒”缝纫机的节奏突然变快，干尸的头颅转向林烬，空洞的眼窝里亮起红光。堆积的布料下，无数人形生物破土而出，它们的身体由各种布料拼接而成，拉链和纽扣嵌在皮肤里，针线在伤口处来回穿梭，仿佛永远在修补着什么。

斩妖刀劈进最近的怪物肩膀，却被坚韧的帆布弹开。林烬这才发现，这些怪物的身体里填充着防腐棉，刀刃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他急退两步，撞翻了旁边的染料桶，蓝色的颜料泼在怪物身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是朱砂染料！

他抓起染料桶泼向干尸，缝纫机瞬间冒出浓烟，干尸的机械四肢开始失控，疯狂地挥舞着剪刀。林烬趁机冲向厂房后方的办公室，踹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是妹妹常用的樱花味香水。办公桌上摆着台老式投影仪，胶片卷轴上印着“云浮市旧城改造计划”，而在投影仪下方，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母抱着襁褓中的妹妹，背景是正在奠基的制衣厂。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林烬抬头望去，只见制衣厂的烟囱正在喷吐黑雾，烟雾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鸦形。他摸出师父给的符纸，咬破指尖滴上鲜血，符咒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红光射向烟囱。剧烈的爆炸声中，黑雾开始消散，而那些布料怪物也纷纷瘫倒在地，化作一堆无人收拾的碎布。

当林烬走出制衣厂时，暴雨已经停歇。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他摸出怀表，表盘突然开始转动，指针指向了妹妹失踪的那个时刻。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当黑暗吞噬光明时，鸦巢将重现人间。”

云浮市的晨雾中，林烬握紧斩妖刀，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鸦形建筑轮廓。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些藏在城市阴影里的秘密，那些被掩盖的过去，终将随着怪物的苏醒而浮出水面。而他，作为最后的猎妖人，必须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为这座城市守住最后的防线。

此刻，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倒计时。林烬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迷雾深处，斩妖刀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如同划破黑暗的第一缕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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