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记忆锚点

江淮跌入培养舱实验室，四周悬浮着无数克隆体棠梨，中央控制台闪烁着银蓝色数据流，玻璃爆裂的脆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江淮从眩晕中清醒时，右脸正贴着冰凉的培养舱外壁。金属化的半边身体嵌在碎玻璃里，蓝色血清在血管中蜿蜒成发光的纹路。他试着活动手指，银化的右手纹丝不动，左手指尖却传来神经末梢被灼烧的刺痛。

　　数百个圆柱形培养舱呈放射状排列，幽蓝的营养液里漂浮着穿白裙的棠梨。她们闭眼的弧度完全一致，发丝在液体中舒展的节奏像是被统一调控的舞蹈。距离最近的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银色虹膜中央浮现出针尖大小的黑点。

　　"2014年5月18日。"所有培养舱里的嘴唇同时开合，江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偷拍她的时候，镜头盖掉在了化学试剂柜第三层。"

　　江淮的左耳突然渗出银液，那些金属滴落在地面时发出琴弦震颤般的嗡鸣。他拖着不听使唤的右腿爬向中央控制台，金属肢体刮擦地面留下闪亮的碎屑。某个培养舱的玻璃突然龟裂，营养液像垂死的呼吸般从裂缝里汩汩涌出。

　　控制台的显示屏亮着刺目的红字：逆转进度0.3%/分钟。江淮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砸向键盘，金属化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插进接口槽。银色的指尖与电路板接触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高中下课铃的电子合成音。

　　"江淮！"教室后排的棠梨转过身，马尾辫扫过邻座男生的铅笔盒，"帮我把乙醚瓶放回——记忆碎片被尖锐的警报切断。江淮看见自己的银化手臂正在吞噬控制台，金属纹理顺着电缆蔓延到最近的培养舱支架。某个位于边缘的培养舱突然剧烈摇晃，里面的克隆体疯狂拍打玻璃，右手腕内侧露出一道月牙形的烫伤疤痕。

　　警报声里夹杂着机械女声的倒计时："记忆覆盖程序启动，剩余2分15秒。"江淮的左眼突然恢复视力，他看到自己金属化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掐向喉咙。蓝色血清在锁骨处形成漩涡状的纹路，与克隆体们锁骨上的月牙标记产生共鸣般的脉动。

　　破裂的培养舱里，疤痕克隆体突然停止挣扎。她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江淮从口型认出那是棠梨高三时教他的摩斯密码节奏。银化的右手突然调转方向，金属手指刺入主控台深处，扯出缠绕着蓝色导线的记忆芯片。

　　全息投影在爆裂的火花中闪现。二十年前的影像里，年轻时的江父正将针管刺入黑猫的脊椎。"第七次记忆嫁接实验。"画面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载体出现不可控的疤痕记忆回溯......"

　　倒计时跳到1分30秒时，江淮的左腿完全失去知觉。他看见疤痕克隆体把手贴在玻璃内侧，烫伤疤痕在蓝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这个动作让江淮想起棠梨在花店整理玫瑰，总会无意识地用右手拇指摩挲那道旧伤。

　　金属化的右手突然痉挛着砸向控制台，飞溅的火花中浮现出监控画面片段：病床上的棠梨右手绑着拘束带，未被束缚的左手正用指甲在床单上划出0518的凹痕。画面边缘的日历显示——2014年5月18日。

　　"同步率跌破临界值。"机械女声的语调出现波动，"启动最终记忆修正程序。"所有完好的培养舱同时排出营养液，克隆体们湿漉漉的白裙贴在身上，像一群溺水的幽灵。她们踏出舱体时，银色液体从地板缝隙渗出，在半空凝聚成父亲的全息投影。

　　疤痕克隆体突然扑向江淮，潮湿的头发扫过他正在恢复血色的右脸。她的嘴唇擦过耳廓时，呼出的气息带着乙醚的味道："控制台下面......"

　　金属手臂突然恢复知觉，江淮掀翻主控台的操作面板。藏在夹层里的老式注射器滚落出来，针管标签上印着褪色的"A1-3"。当他抓住注射器的瞬间，疤痕克隆体突然被银色液体裹住脚踝拖向后方。她在被吞噬前最后的口型是："月牙......密码......"

　　全息投影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你终于找到原始载体了。"父亲的身影突然液化重组，变成穿着白大褂的现世模样。他弯腰捡起江淮掉落的记忆芯片，白大褂下摆沾着褐黑色的血迹——和当年化学实验室地板的污渍一模一样。

　　倒计时30秒的提示音里，江淮用注射器扎进锁骨处的月牙标记。蓝色血清与银液接触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频闪。在明灭交替的光线里，他看到所有克隆体突然转向同一个方向——那里有扇隐藏的舱门正在渗出鲜红的营养液，门缝下露出一截连着输液管的苍白手腕。

　　江父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尖叫的面容："不！那才是最初的——"警报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江淮的银化皮肤开始大片脱落，露出下面渗血的肌肉组织。他拖着正在再生的右腿爬向那扇门，身后留下一道由血清、银液和鲜血混合的粘稠轨迹。

　　舱门上的观察窗突然映出人影。病床上的人抬起插满管子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江淮用相机零件改装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的日期在频闪灯下忽明忽暗：201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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