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手记（番外）

江沉在翻找茶包时碰倒了厨房日历。纸张哗啦散落，他蹲下去捡，突然发现每页背面都写满了小字——"7月3日，沉对着咖啡发呆七分钟，大概在想新作品""7月10日，沉画画时咬了十三次笔帽，创历史新高"。

"季、燃。"

他捏着日历纸的手指微微发抖，转身去够书架顶层的素描本。在那些给孩子们做示范的速写背面，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2023.9.15，燃弹琴时左肩会比右肩低五度""2023.10.2，燃说谎时耳垂会先于脸颊变红"。

"江老师！"

清脆的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莉莉举着一幅蜡笔画冲进办公室，小辫子上的星星发卡叮当作响。画上是江沉的侧脸，眼睛部分贴满了银色亮片。

「你的眼睛会下雪。」小女孩用手语比划，又指指窗外的阳光，「和今天的天气一样。」

季燃恰好抱着乐谱推门进来，闻言愣在原地。当天下午，钢琴室里飘出全新的旋律——《雪瞳》，每个音符都像一片缓缓降落的雪花。江沉站在走廊听着，透过玻璃窗看见自己的倒影，睫毛在夕阳下确实像沾着星霜。

治疗中心的烘焙课总是充满意外。当江沉第三次把饼干模具卡在面团里时，季燃忍不住用沾满面粉的手指戳他眉心："江大艺术家，你的立体构成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我美术班的。"江沉反手把面粉抹在季燃鼻尖，"不像某些人，连素描——"

他的话被迎面飞来的面团打断。十分钟后，整个厨房变成了北极雪原，两个"雪人"在料理台后对峙，而托盘上躺着几块奇形怪状的"抽象派小熊"。

"这是爱情事故现场艺术。"马克斯宣布，举起烤焦的饼干对着光线欣赏，"应该放进现代艺术博物馆，标题就叫《当完美主义者爱上生活白痴》。"

莉莉和小光蹲在角落，正用剩下的面团捏星星。自闭症男孩通常对集体活动毫无兴趣，此刻却专注地把金色糖珠按在面团上，排成星座的图案。江沉和季燃对视一眼，同时放轻了呼吸。

荧光颜料在暗室里像星河倾泻。江沉握着孩子们的手腕教他们运笔，颜料轨迹在空中留下发光的残影。当季燃突然弹奏《小星星变奏曲》时，奇迹发生了——小光扔下画笔，扑到墙前拍打那些发光图案，而莉莉开始跟着节奏摇摆。

「音乐是看得见的！」她用手语欢呼，发卡上的星星在黑暗中划出银线。

当晚的《朝暮手记》里，江沉画下了这一幕。季燃凑过来看，在他耳边哼起即兴的小调，顺手在画纸角落补了只发光的小熊——正是白天他们烤失败的那只。

"明天有流星雨。"季燃突然说，"要不要带孩子们去屋顶？"

午夜的值班室，江沉正在准备明天的教案。季燃推门进来，怀里抱着天文望远镜和毛毯。他们轻手轻脚地来到屋顶花园，却意外发现莉莉和小光已经躲在帐篷里，身边摆着玻璃罐和蜡笔。

「要收集流星。」莉莉比划着解释，小光则紧紧抱着那罐他们白天捏的星星面团。

季燃支起望远镜，江沉铺开野餐垫。当第一颗流星划过时，莉莉突然抓住江沉的手，又拉住季燃的衣角，把三人的手叠在一起按在玻璃罐上。

「这样我们的星星就永远不会分开。」她的手语在星光下宛如舞蹈。

新年前夜，治疗中心的屋顶花园张灯结彩。江沉和季燃将记录一年点滴的《朝暮手记》封入防水匣，埋在新栽的樱花树下。孩子们围着树坑跳舞，小光破天荒地哼起了《小星星》，虽然只有三个音，却让莉莉高兴得转起了圈。

"十年后这棵树会开花。"季燃拍拍泥土，突然压低声音，"到时候我们带莉莉和小光一起来挖，好不好？"

江沉望向不远处——莉莉正偷偷在树根旁埋下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画有三颗星星的纸条。月光下，他感到季燃的手指穿过自己的指缝，温暖而坚定。

"好。"他轻声回答，仿佛许下一个郑重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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