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重明（番外）

季燃的指腹擦过咖啡杯上那道金缮裂痕时，江沉恰好推开了工作室的玻璃门。春末的银杏叶跟着他卷进来，轻飘飘落在那盏修补了七次的陶泥茶海上——这是他们复合的第三年，也是江沉把破碎的陶器一件件搬回这间老茶馆的第三年。

"客人问能不能定制整套金缮茶具。"季燃没抬头，用玛瑙刀沿着杯壁的裂缝描金粉。江沉的白衬衫蹭着窑炉边的陶土，指尖在修复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就说这是老板娘的私藏，千金不卖。"

暮色漫进天窗时，季燃突然被江沉扳过脸。温热的唇印在尚未干透的金漆上，银杏香混着龙井茶渍，在他舌尖尝出三分咸涩——江沉总在接吻时咬破自己下唇，像在惩罚当年摔门而去的自己。

"你原谅我了吗？"季燃的呼吸扫过江沉耳后那道疤，是五年前车祸时飞溅的陶片划的。江沉眼尾洇开海棠色的红，却笑得比窗外初绽的晚樱还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在潮湿的春夜里荡开，惊醒了工作台上沉睡的碎瓷片。季燃的掌心覆住江沉后腰的烫伤——那是分手那天，他失手打翻的窑炉烙下的印记。如今他们用金漆修补所有破碎的器物，却始终留着彼此身上这些疼痛的纹章。

【碎镜之一·2018】

江沉把最后一只柴烧杯摔向窑炉时，季燃正抱着装满碎瓷的纸箱站在雨里。母亲病危的通知书在行李箱底层发皱，德国陶瓷双年展的邀请函被雨水泡成苍青色。

"滚去烧你的钧瓷！"江沉赤脚踩在满地狼藉里，浑然不知脚底扎着青瓷碎片，"你们季家三代单传的窑火金贵，我这野路子的柴烧活该当垫脚石。"

季燃沉默着捡起染血的瓷片，那是江沉熬了三个月烧出的结晶釉，此刻混着雨水在他掌心割出十字伤。三个月后他在医院收到匿名寄来的碎瓷包裹，每片都用金漆写着"永不原谅"。

【碎镜之二·2020】

季燃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看到那盏曜变天目盏时，呼吸灼伤了口罩。残缺的盏身裹着星河般的光晕，展签写着【江沉·金缮作品《碎月》】。他举牌到第七轮才惊觉这是江沉的圈套——展柜玻璃倒影里，那人正倚在二楼栏杆，用口型对他说"永不原谅"。

当晚他在酒店被江沉用碎瓷抵住咽喉，龙井茶香混着血腥气："季大师不是最擅长修补裂缝？怎么不修修你摔碎的真心？"季燃的眼泪砸在对方腕间疤痕上，那里纹着他当年留下的金缮纹样。

【重圆之镜·2023】

此刻江沉跨坐在修复台上，将季燃补了七次的茶杯再次摔向地面。清脆的炸裂声里，他咬住对方颤抖的指尖："当年你把我做的柴烧杯送给收藏家时，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发疯？"

季燃俯身去捡碎片，后颈忽然滴落温热液体——江沉徒手攥住锋利的瓷片，鲜血顺着金粉流淌："你母亲临终前给我打电话，说季家的窑火快灭了......求我把她的钧瓷儿子粘回人样。"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工作台抽屉里泛黄的诊断书。季燃在胃癌手术前夜写的遗嘱上，所有资产受益人都是【江沉工作室】，唯独那盏修补了七次的茶杯写着：【碎瓷归季燃，余生归江沉】。

江沉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手指在季燃胸口画圈："季大师，你补过最难的器物是什么？"

不等回答，他舔掉对方唇上金粉："是我这颗被你摔碎三十七次的心。"

季燃将染血的瓷片按进自己掌心，两道伤痕完美重合时，江沉终于说出后半句："所以你要用剩下的六十年，每天给我补一道裂缝。"

晨光初现时，银杏叶标本在玻璃罐里轻轻摇晃。江沉多年前夹在碎瓷包裹里的便签正在茶海上泛黄：【碎镜若重圆，裂痕当为证。你欠我的，要用生生世世的裂纹来还】。

暗燃：他画里藏着十年的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