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上）

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顺着江沉的脊背往上爬。他缩在腺体清洗站更衣室的铁皮柜后面，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注射笔。镜子里映出他汗湿的刘海，右耳后那道月牙形疤痕在节能灯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仿佛有人把银河的碎片嵌进了他的皮肤。

"还有十分钟。"江沉咬开抑制剂颜料的锡封，淡灰色液体在玻璃管里泛起涟漪。这是黑市最新的伪装剂，用Omega腺体提取液混合钛白粉末制成，能在皮肤表面形成三小时的信息素屏障。他把针头抵在锁骨下方，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上周在垃圾场看到的机械义眼——同样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更衣室的门禁突然闪烁红光。"Ω-137号，轮到你值夜班了。"机械女声带着电流杂音，"特别提示：S-03号清洗槽需要三级防护。"

江沉迅速套上泛黄的防护服，袖口磨损处露出小臂内侧的条形码。经过消毒通道时，通风口喷出的气体裹着某种焦糖混着血橙的余韵，他的腺体猛地抽搐起来——这是顶级Alpha信息素的残香，纯度至少在98%以上。

清洗槽里躺着件银灰色监察局制服，袖口的玫瑰金线绣着荆棘纹章。江沉刚拿起镊子，防护手套就被领口残留的液体灼出小洞。那滴琥珀色腺体液在操作台上滚动，折射出虹彩般的光晕。

"这是…活体腺体液？"江沉的后颈开始发烫。正常腺体液离体三分钟就会结晶，而这滴液体仍在蠕动，像是有自主意识的液态宝石。当他用取样器触碰时，液体突然爆开成细小的玫瑰状冰晶。

警报器毫无征兆地尖叫起来。江沉倒退两步撞上金属柜，柜门弹开露出整排圆柱形密封罐。某个标着"灼痕症样本-137"的罐子里，漂浮着枚玫瑰状的畸形腺体，花瓣边缘的烧灼痕迹与他耳后的疤痕完美吻合。

"谁允许你碰S级物品？"

带笑的声音惊得江沉摔碎了样本罐。淡蓝色液体溅在监察局制服上，瞬间腾起幽冷的火焰。逆光站在门口的男人抬手按下灭火喷雾，火光在他银灰色制服上折射出鹰隼徽记的投影，将江沉困在光影牢笼里。

"季…季监察官。"江沉的后腰抵住操作台边缘。三个月前基因拍卖会上，就是这个男人用三千万拍下Ω系实验体的完整档案，全息投影里他擦拭佩枪的动作就像在抚摸情人。

季燃的军靴碾过玻璃碎片，硝烟味的信息素裹着威士忌的余韵扑面而来。他忽然俯身捡起烧焦的制服残片，布料上焦黑的玫瑰纹路正在缓慢重生。"知道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吗？"

江沉的腺体开始不受控地发热。藏在裤袋的抑制剂颜料管突然爆裂，淡灰色液体顺着裤脚在白瓷砖地面晕开诡异的水渍。他看见季燃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摊水渍的形状，分明是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你的信息素，"季燃的指尖划过操作台上的水痕，钛白颜料竟在他的触碰下泛起珍珠母光泽，"在拙劣地模仿我的味道。"

消毒通道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中有金属链条拖曳的声响。江沉摸到藏在靴筒的微型电击器，却被对方提前扣住手腕按在墙上。季燃的呼吸擦过他耳后的疤痕，那里的皮肤正渗出淡金色液体。

"十年前白蔷薇实验室的大火，"季燃的声音像淬毒的丝绸，"幸存者名单在哪里？"

通风口传来诡异的嗡鸣，像是无数蜜蜂在玻璃罐里冲撞。江沉感觉后颈的腺体突然爆开剧痛，防护服在信息素冲击下绽开蛛网般的裂缝。当季燃的禁锢环即将扣上他手腕时，整面防爆玻璃幕墙突然炸成齑粉。

在漫天纷飞的玻璃雨中，江沉看到季燃后颈浮现出玫瑰状的光纹。那些发光的脉络正与自己腺体的灼痛处共振，将记忆残片投射在视网膜上：穿着防护服的女人手持烙铁，正在给哭泣的孩子后颈烙上玫瑰印章，手术台边的培养舱里漂浮着成对的腺体，像并蒂而生的血色玫瑰......

"找到了。"季燃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他军装口袋里的金属探测仪正在疯狂鸣叫。江沉趁他分神的瞬间，将电击器按在他戴着战术手套的虎口处。十万伏特的蓝光中，他瞥见对方领口内侧绣着的编号——Α-000。

逃生通道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在墙面投下血红色的"Ω-137"字样。江沉踉跄着冲进雨幕时，听到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金属轻响。他的防护服裂口处渗出的淡金色液体，在积水里画出发光的莫比乌斯环。

雨越下越大，江沉躲进废弃的地铁隧道。当他颤抖着撕开颈后的仿生皮肤贴时，露出的不是Omega腺体，而是一枚嵌着电子元件的金属玫瑰——花瓣正在高频振动，发出与季燃配枪同频的嗡鸣。

隧道深处突然亮起车灯，改装过的悬浮摩托碾过积水停在他面前。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与江沉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右耳后没有那道疤痕。

"他们激活了Α-000。"骑手的声音像是电子合成音，"你的共生腺体正在呼唤主体。"

江沉摸到腰间鼓起的颜料管，那里装着最后三支抑制剂。当摩托车引擎重新启动时，隧道墙壁上的涂鸦突然流动起来——用特殊颜料绘制的玫瑰在雨中绽放，每片花瓣都映出季燃持枪逼近的身影。

"去玻璃花房。"骑手扔给他一副信息素过滤器，"你的记忆碎片开始复苏了。"

悬浮摩托冲出水幕的瞬间，江沉回头望去。雨夜中的清洗站正在熊熊燃烧，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玫瑰金色。他颈后的金属玫瑰突然刺入皮肤，剧痛中浮现出某个实验室的画面：穿着防护服的女人抱着两个婴儿，他们的后颈上绽放着并蒂双生的血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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