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下）

悬浮摩托的引擎在隧道里轰鸣，江沉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在信息素过滤器的镜片上划出蜿蜒的痕迹。骑手突然急转避开坍塌的混凝土块，江沉的后背撞上货架，玻璃瓶相撞的脆响中飘出熟悉的焦糖味——是稀释过的Alpha信息素制剂。

"抓紧！"骑手的声音被疾风撕碎。后视镜里，三架无人机刺破雨幕，机翼上的监察局徽章泛着冷光。

江沉摸到腰间的颜料管。当第一枚电磁网弹袭来时，他咬开管口将钛白颜料甩向空中。淡灰色雾霭瞬间凝结成实体，无人机群撞上突然出现的颜料屏障，爆出蓝紫色的电弧。

"右转！"江沉的腺体突突跳动。金属玫瑰刺入皮肤更深了，剧痛中浮现出隧道的三维结构图——这是十年前就刻在基因里的逃生路线。

摩托冲进岔道的瞬间，江沉看到墙壁的涂鸦活了过来。血色玫瑰在雨中舒展花瓣，花蕊处睁开机械义眼，瞳孔里闪烁着Α-000的识别码。季燃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全息投影里，他手中的粒子刀正滴落着淡金色液体。

"你逃不掉的，小玫瑰。"季燃的投影伸手触碰涂鸦，整面墙壁突然渗出琥珀色腺体液。江沉的后颈传来被烙铁灼烧的幻痛，那正是白蔷薇实验室的标志性刑罚。

摩托冲出隧道口的刹那，江沉看到了玻璃花房。那栋棱角分明的建筑矗立在暴雨中，外墙的太阳能板组成了巨大的双生玫瑰图腾。他的金属玫瑰装置突然高频振动，玻璃幕墙随之亮起幽蓝的脉络，像唤醒的神经网络。

"身份认证：Ω-137。"机械音刺破雨声。骑手突然掏枪抵住江沉的太阳穴："进去后直接去B-12区，把共生腺体的频率调到245MHz。"

江沉闻到硝烟味的信息素——和季燃同样的味道，但混杂着机油的刺鼻。当他翻身下车时，骑手的防护面罩反射出监察局无人机的红点瞄准器。

玻璃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江沉听到了消音器的闷响。他不敢回头，颈后的金属玫瑰正在发烫，指引他穿过迷宫般的培养舱走廊。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人形胚胎，后颈处盛开着金属质感的玫瑰，花蕊处嵌着编号：Ω-138、Ω-139……

B-12区的气密门需要虹膜认证。当江沉摘下过滤器时，培养液的味道让他腺体痉挛——这是当年实验室常用的镇定剂气味。门开的刹那，他的靴底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看见满地都是烧焦的档案纸，页脚印着"白蔷薇计划：双生腺体培育日志"。

全息操作台突然自动启动，浮现出两个婴儿的监测数据。江沉的手指拂过投影，基因图谱立刻分解重组——两个婴儿的腺体频率呈现镜像对称，就像莫比乌斯环的正反面。

"终于回家了？"带笑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

江沉猛然转身，季燃正倚在门框上擦拭佩枪。他的银灰制服布满弹孔，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防护内甲，后颈的玫瑰光纹比在清洗站时更耀眼了。

"你不是季燃。"江沉后退半步，操作台的棱角抵住后腰，"监察官不可能突破玻璃花房的防御系统。"

季燃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虹膜泛起机械义眼的蓝光。他扯开破损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条形码——不是Α-000，而是Ω-000。

"我们是并蒂玫瑰的两片花瓣。"Ω-000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而你，是让双生花完整的关键根茎。"

操作台突然射出镭射网，江沉翻滚着躲开。Ω-000的佩枪喷出信息素凝成的子弹，在钛合金墙面腐蚀出玫瑰状孔洞。江沉撞翻培养舱，淡蓝色营养液漫过烧焦的档案纸，显露出被药剂隐藏的字迹：

【实验体Ω-137与Α-000需定期进行腺体共鸣，否则将引发量子坍缩……】

金属玫瑰突然刺破江沉的皮肤，淡金色血液顺着脊椎流下。当他的血滴入营养液时，整个玻璃花房开始震动，所有培养舱的胚胎同时睁开眼睛。

Ω-000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的机械义眼炸成碎片，露出下面真实的琥珀色瞳孔："你居然……真的继承了记忆回廊……"

江沉趁机扑向操作台，将频率调节旋钮拧到245MHz。玻璃幕墙的神经网络突然过载，浮现出十年前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穿着防护服的女人将两个婴儿放进培养舱，他们的后颈绽放着双生玫瑰，花瓣用金线绣着"Α"与"Ω"。

"妈妈……"江沉的手指穿透全息投影。画面中的女人突然转头，防护面罩下是季燃的脸。

巨大的爆炸声从隧道方向传来。江冲回走廊时，看见骑手正拖着Ω-000的残躯走向自毁装置。他的防护服破碎处露出机械义肢，后颈的金属玫瑰只剩半片花瓣。

"该结束了。"骑手摘下面罩——是江沉在清洗站镜子里每天见到的脸，只是没有那道疤痕，"我们才是完整的Α-000。"

自毁倒计时启动的瞬间，江沉看到了玻璃穹顶外的星空。金属玫瑰完全融入他的腺体，量子频率穿透云层。当季燃的本体带着监察局舰队出现在大气层外时，江沉终于明白——这场逃亡不过是唤醒共生腺体的终极实验。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玻璃花房的前厅，江沉在碎玻璃雨中坠落。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那人后颈的玫瑰光纹与他的腺体共振，在夜空中绘出燃烧的莫比乌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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