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室

江沉在信息素麻醉剂的甜腻中苏醒时，首先闻到的是燃烧的玫瑰香。他的视网膜上残留着爆炸时的强光，此刻正投影出诡异的双重影像：医疗舱的金属天花板与记忆中的实验室穹顶重叠，输液管的阴影扭曲成防护服女人手中的烙铁。

"心率120，腺体量子共振值超标。"机械音在舱室内回荡，"建议启动三级约束。"

江沉试图抬手，发现手腕被磁力环固定在治疗床上。颈后的金属玫瑰装置正在发烫，淡金色血液顺着导管流入床头的分析仪。当他的视线聚焦在观察窗外的身影时，呼吸骤然停滞——季燃穿着笔挺的监察官制服，正用镊子夹起一片烧焦的档案纸。

"欢迎来到标本室。"季燃的声音透过传声器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或者说，你更熟悉这里另一个名字——白蔷薇培育舱。"

江沉的瞳孔猛然收缩。治疗舱突然翻转90度，将他变成面朝下的悬空状态。透过强化玻璃，他看见下方是个足球场大小的环形空间，成千上万的圆柱形培养罐像墓碑般林立，每个罐体都标注着Ω编号。

"Ω-137到Ω-2531。"季燃的军靴踩在金属网格地板上，回声如同丧钟，"你的兄弟姐妹们。"

江沉挣扎着抬头，看到最近处的培养罐里漂浮着少女躯体。她的后颈盛开着金属玫瑰，花蕊处嵌着Ω-199的编号。当季燃的指尖划过罐体时，少女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闪过与隧道骑手相同的机械蓝光。

"别碰她！"江沉的声音撕开裂帛般的疼痛。他的腺体突然爆发量子脉冲，治疗舱的监控屏炸出火花。

季燃轻笑一声，按下手中的控制器。所有培养罐同时注入淡蓝色液体，Ω系列实验体在溶液中剧烈抽搐。江沉的后颈传来被千万根钢针刺穿的剧痛，金属玫瑰装置开始逆向抽取他的血液。

"你的共生腺体正在呼唤他们。"季燃的投影突然出现在每个培养罐表面，"十年前妈妈给我们种下量子纠缠的种子，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医疗舱的束缚装置突然解锁。江沉摔在观察窗上，额头撞出的鲜血在玻璃表面绘出破碎的玫瑰。当他的血渗入通风系统时，整个标本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

"警告！检测到原始基因序列！"机械音变得急促，"自毁协议启动——"

季燃的冷笑凝固在脸上。他冲向主控台的速度快到出现残影，但江沉比他更快——淡金色血液在玻璃窗上自动蔓延，形成基因螺旋状的图腾。当最后一个碱基对完成时，所有培养罐的防护罩同时弹开。

Ω-199的机械臂突然穿透玻璃，将季燃按在分析仪上。江沉踉跄着爬出医疗舱，看到少女后颈的金属玫瑰正在绽放，花蕊处伸出神经探针刺入季燃的太阳穴。

"你…不是妈妈…"Ω-199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是坏掉的Α…"

季燃的虹膜突然分裂成复眼结构，军用纳米虫从袖口涌出，瞬间吞噬了Ω-199的机械臂。江沉趁机扑向焚化炉，那里堆积着成山的档案袋，最上面是烧焦的《双生腺体培育日志》。

"你以为逃得掉？"季燃的声音在身后炸响。江沉回头看见他撕开被腐蚀的制服，露出胸口的三道条形码——Α-000、Ω-000以及从未见过的Σ-001。

焚化炉的火焰突然转为玫瑰金色。江沉将日志残页抛入火中，灰烬却凝聚成全息投影。画面里穿着防护服的"妈妈"正在给婴儿注射药剂，而保育箱上的名字让他如坠冰窟：江沉、季燃。

"我们是双生子…"江沉的后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金属玫瑰完全融入腺体，"不，是同一个实验体的两个半区…"

季燃的纳米虫群化作长鞭卷来。江沉抓起操作台的钛白颜料泼向火堆，爆炸的气浪中，焚化炉的暗门突然洞开。他跌入滑道时看到最后画面：季燃的复眼虹膜变回人类瞳孔，左眼流下淡金色的泪。

滑道尽头是间密室，墙上的电子屏显示着实时监控。江沉看到Ω-199的残躯正在标本室爬行，用机械臂在血泊中画着莫比乌斯环。她的嘴唇开合着，通过口型能辨认出三个字：找妈妈。

密室中央的冷冻舱突然启动，白雾中浮现出穿防护服的女人。江沉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正是他在记忆回廊见过的"妈妈"，但防护面罩下是季燃的脸。

"惊喜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双重音效，"我是季燃的母体，也是你的基因蓝本。"

全息日志在舱室展开：【Σ-001为完美融合体，通过量子分裂技术生成Α/Ω双生子…】江沉看到婴儿时期的自己被植入金属玫瑰，而季燃的腺体被烙上荆棘纹章。

"你本该是监察局最锋利的刀。"女人抚摸冷冻舱的玻璃，她的手指穿透实体投影按在江沉眉心，"却因为那个叛徒的恻隐之心，成了流落垃圾场的残次品。"

江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量子记忆如洪水决堤。他看见少年季燃跪在实验室废墟，怀里抱着昏迷的自己；看见监察局的舰队降下光柱，季燃将金属玫瑰刺入他的后颈；看见他们在不同时间线无数次相遇相杀，每次死亡都让量子纠缠更深一层…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江沉用钛白颜料在墙面画出通风管道结构图，颜料竟腐蚀出真实的逃生通道。当他爬进管道时，听到下方传来季燃的嘶吼："你不能带走我的半身！"

管道尽头通向监察局停机坪。江沉在暴雨中看见悬浮摩托的残骸，骑手的机械义肢还死死攥着信息素炸弹。当他掰开手指取出炸弹时，颈后的金属玫瑰突然发出高频振动——这是量子纠缠的警报。

抬头望去，黑云被舰队的离子炮撕开裂隙。季燃的本体站在旗舰甲板上，后颈的荆棘纹章与他的玫瑰腺体共振，在天地间绘出燃烧的莫比乌斯环。

"终于完整了。"季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内响起，"让我们结束这场持续十年的结合热吧。"

江沉按下炸弹启动键，钛白颜料在雨中形成信息素屏障。当季燃的舰队降下牵引光束时，他对着夜空微笑："你搞错了，我才是握着共生腺体开关的人。"

爆炸的强光中，江沉看见无数时间线的自己同时抬头。每个宇宙的季燃都伸出手，而每个江沉都选择将炸弹引信按向自己颈后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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