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转睫已是春日,虽然偶尔还有细微的雨雪霏霏,透着清冷,可雪白的冬色已经褪去。
年后又适逢假日,本来按着辅国公夫妇的意思,是想接贺韩伊回家中小住两日,等学堂开了课再送他回宫中。
虽然辅国公夫妇平日也常常进宫看儿子,但住在宫里面跟住在自个儿家里头总归不一样,繁文缛节数不胜数,他们也待不自在。
还是回家更好。
贺太后虽有些不舍,却不好阻拦人家一家三口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于是也允了贺韩伊回家的事。
于是辅国公夫人接到太后懿旨,都已经欢天喜地备好了贺韩伊在家中一切要用到的物件,院落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清整过不止一遍,只待贺韩伊住进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
京里又突然冒出时疫,不少官宦世家子女都受了灾,好在不严重,情形还能把控得住。
时疫在宫外流窜,又专染上孩童。
一向瞧着贺韩伊身体不太康健,这下不光是贺太后阻拦,就连辅国公夫妇也不再提起接贺韩伊出宫的话了,生怕叫贺韩伊白白遭了殃。
毕竟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小心些总不至于出错。
慈宁宫里面熏着艾叶,门窗整日清扫通风,贺太后吩咐小厨房一日三顿、顿顿不落地给贺韩伊做滋润补汤。
而东宫里面身强体壮的即墨奕也没闲着,每日也被乔皇后督促着做些预防措施。
即墨奕年后已满了十周岁,身量又窜高了一截。
东宫里设有练武场,场边兵器架上刀枪剑戟琳琅满目,具是即墨奕用过觉得趁手留下的。
乔皇后身边使官来时即墨奕正在练武场上挥着手中长枪,挑、刺、拦、拿、扎,银白枪尖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速度极快,即墨奕脚步一刻不辍,身体转动间咻咻破空声不绝于耳,看得人眼花缭乱。
余光瞟到有宫人来到场外等候即墨奕也没停下,红杆银刃枪在他手中几乎变换为光影,直到最后收势才稳稳停在身前,动作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
即墨奕这才看向台下的宫人,一眼认出这是乔皇后宫中的使官,又见他端着托盘,便知道是父后今日送来的防疫养生汤。
那宫人本就垂着头,听到没有了动静后又感受到即墨奕的目光,便不卑不亢缓声开口。
“殿下,君后遣人送了参汤,请您喝了再练功吧?”
即墨奕腕上绑带拭去面上薄汗,看也不看背对着将长枪投掷进兵器架上留出的位置。
他慢条斯理地解下手腕上沾了汗水的绑带,踩着阶梯走下练武场。
年纪刚满十岁的少年黑色劲装束腰,因着长个抽条,面上稍稍褪去了些婴儿肥。
听到宫人的话,即墨奕把绑带扔给另一个久候的宫人,嗯了一声,随即揭开汤盅盖子探头看了看。顿时一股山参味猛地窜进了鼻腔,刺得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这是君后殿下用千年灵山参炖的乌鸡,想着殿下近来长高了些,正好给您补一补身子。”
即墨奕:“……”
只闻着苦味儿即墨奕眉宇就狠狠拧在了一起,可碍于乔皇后一番慈父心肠他不好立即发作,只能青着脸瞪着眼前这一盅补汤。
宫人等了有一会才感受到手中托盘重量减轻,心中自即墨奕沉默时便提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
万幸即墨奕没有一闻到苦味儿便甩脸子走人。
即墨奕指尖托着这小小一只汤盅,另一只手捏着瓷勺,只觉得有些硌手,但还是垂头尝了一口。
味道有些甘苦,但也勉强过得去,算不得太差。
“贺韩伊那里送去了没有,如果没有,也给他送一份过去,孤瞧着他身体也虚得很。”
“不过他喜欢甜口,怕是会愁眉苦脸才能喝完这一盅。”
宫人在乔皇后身边服侍惯了的,自然知道乔皇后素来有给这二位爷不偏不倚同时送些东西的习惯。
一个给了,另一个也不会落下。
何况乔皇后知道两人作息的差别,先给贺韩伊送的汤,等宫人回了凤仪宫,估摸着即墨奕练功也该歇息了才遣的自己过来,“贺世子那里君后已经另外派人送了补汤,是与您一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即墨奕随口接话问道。
“他今日在宫里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还是说他实在受不了这哭汁子摔了碗?”
听到即墨奕几乎是玩笑般的假设那宫人却将腰弯的更低,适才的从容瞬间就收住了,一想到从贺韩伊那里回来的宫人带回来的消息,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即墨奕见他不说话,脸上自娱自乐的笑收敛,神色也淡了几分,抬头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便是。”
那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边说着还一边观察即墨奕的脸色。
发现他越说到后边,自家太子爷神色是越发难看。
只听噹地一声,汤匙直接被摔进了盅里,连带着瓷盅一同重重砸在地上,里面的肉食佐料还在地上滚了滚,瓷片混着汤水溅了满地。
也溅在了宫人的鞋面与衣袍上。
“好一个即墨厌,好一个即墨弃,这两个野种真是……”
“他们怎么总缠着贺韩伊不放!”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几个月贺韩伊与那姐弟二人相处的情形,即墨奕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偏偏贺韩伊老是拦着他不许和那两个晦气的姐弟动手,不然又要和他不高兴,他就只能在言语上发泄一二。
于是在贺韩伊问起那姐弟二人姓名,那姐弟说他们没有名字时,即墨奕便泄恨一般擅自给他们分别取了厌、弃二字,成功得到了贺韩伊无语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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