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阙向老镖客颔首,鳞片悄然退去。
“您说的烛龙屠城,在下曾听一位隐世老者讲过不同的版本。当年烛龙族感应到祠堂有孩童啼哭,冒着雨前去救人,却中了伏妖司的诱妖阵。诱妖司,拿孩童作为诱饵。”
老镖客的刀猛地指向他:“妖物余孽!竟敢替妖怪说话!!”
“客官们喝多了。”苏妄言突然站起,药篓撞在桌角,撒出几把妄言草。
“这草能醒酒,各位不妨带些上路吧。”她指尖快速在草叶上渡了层妖力,草尖顿时发出荧光。
“瞧,连草都知道,真相不该被酒气埋了。”
堂中众人盯着发光的妄言草,忽然想起江湖传闻:悬壶阁医女能通妖语,药草遇妖便亮。老镖客的刀“当啷”落地,视线落在苏妄言胸前的银镯上,那纹路竟与传说中烛龙族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是……悬壶阁的人?”商贩的声音发颤。
“十年前被灭门的悬壶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妄言,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
苏妄言没有回答,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
“悬壶阁的医案里写着...”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松烟墨,“烛龙族的鳞火,能烧尽世间偏见,却烧不尽人类的猜疑。”
她望向老镖客,“您说烛龙屠城,可曾见过被护在龙爪下的孩童?他们的衣服上,还染着烛龙为挡诱妖阵流的血。对妖,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火塘的炭突然炸开,火星溅在老镖客的腰牌上,烫出了焦痕。
他望着苏妄言眼中的光,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清水镇,那个暴雨夜,他曾看见烛龙庞大的身躯蜷在祠堂外,鳞甲下护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而伏妖司的弩箭,正是从他藏身的阁楼射出。
“你……”老镖客的声音突然哽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玄阙忽然握住苏妄言的手,替她回答:“因为曾经被护在龙爪下的孩子里,有悬壶阁的医圣苏明修,有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医女,更有...”他露出颈后尚未褪尽的鳞片,“被你们称为‘烛龙崽子’的我。”
酒肆陷入死寂。
苏妄言看见商贩们纷纷摸向腰间的护灵符,却没人敢先动手。她知道,偏见的坚冰不会因几句话融化,但至少,此刻的妄言草荧光,已在某些人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该走了。”玄阙轻声说,“明日还要赶路。”
他转身时,苏妄言看见他袖口闪过赤金鳞光。那是方才情绪波动时剥落的鳞片,此刻正沾在她的袖角,像片不愿熄灭的小火苗。
而今晚的酒肆谣言,或许正是“信”与“偏”的角力。
此刻,老镖客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妄言草,草尖的荧光映着他浑浊的眼睛,那里面有震惊,有愧疚,更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想要相信的动摇。
人与妖,真的可以和平相处吗?
夜风穿过酒肆的破窗,呼呼响,火塘里的残炭慢慢熄灭。
苏妄言跟着玄阙走向夜色,檐角悬挂的“斩妖”腰牌在月色下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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