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锈电梯井2

电梯井的钢索断裂声像野兽的嘶吼。林沐瑶死死抱住陆昭晔，两人在黑暗中急速下坠。少年枯瘦的身体在她怀里轻得可怕，后颈渗出的血染红了她半边肩膀。

"抓紧！"她猛地抓住一根横贯的管道，金属边缘割进掌心。陆昭晔的睫毛颤了颤，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B7层的应急灯在脚下闪烁。林沐瑶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扭曲的蛇。怀里的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她锁骨处的芯片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密码......"陆昭晔的指甲掐进她手臂，"是......"

爆炸的余震从上方传来。林沐瑶抬头看见克隆体的白大褂碎片像雪花般飘落，其中一片擦过她脸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陆昭晔突然挣开她的怀抱，踉跄着扑向电梯井侧壁的检修梯。

"你干什么！"林沐瑶去拽他衣角，摸到满手湿黏。少年后背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露出里面闪着红光的金属脊椎。

陆昭晔没回答。他机械地攀爬着，每挪一步都带出更多血。林沐瑶追上去时，发现他右眼已经完全变成机械体，虹膜里跳动着倒计时数字。

00:04:37。

检修梯尽头是扇锈蚀的铁门。陆昭晔撞开门的同时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金属地面上发出闷响。林沐瑶看清门后景象的瞬间，胃部猛地抽搐——

整面墙都是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与陆昭晔长相相同的少年，最小的那个不超过十岁，左肩"7.23"的纹身还带着缝合线的痕迹。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室。"韩东岳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林沐瑶转身看见监控探头转动着，镜头反射出她染血的脸，"猜猜看，哪个才是你记忆里的小英雄？"

陆昭晔突然暴起。他扑向控制台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机械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林沐瑶看见他手指插进操作面板的缝隙，硬生生扯出整块电路板。

"走......"他喉咙里滚出含混的音节，机械眼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信号......干扰......"

林沐瑶突然明白过来。她冲向最近的控制台，军刺狠狠扎进主控面板。蓝光顺着刀身窜上手臂，皮肤下的血管亮起诡异的纹路。

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克隆体们像提线木偶般直立起来，空洞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她。陆昭晔从背后抱住林沐瑶，染血的下巴抵在她发顶。

"别看......"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都是......失败品......"

林沐瑶挣开他的手臂。她走向最近的那个克隆体，伸手抚上对方左肩的纹身。指尖触到的瞬间，少年突然睁眼，机械地重复着："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沐瑶！"陆昭晔的警告来得太迟。克隆体突然掐住她脖子，力道大得能听见颈椎的脆响。林沐瑶反手将军刺捅进对方眼眶，蓝色液体喷溅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上。

"你每杀一个克隆体......"韩东岳的声音带着愉悦的颤音，"他的本体就衰弱一分......"

林沐瑶低头看见陆昭晔蜷缩在地上，机械脊椎冒出黑烟。她突然想起福利院那个暴雨夜，十岁的少年也是这样蜷在角落，任她怎么拽都不肯挪动一步。

"密码是蔷薇。"她突然说，声音很轻却让所有克隆体同时僵住，"但不是因为香水。"

控制台突然爆出电火花。林沐瑶趁机扑向陆昭晔，染血的手指按上他后颈的终端接口。少年浑身绷紧，机械眼疯狂闪烁起来。

"那年火灾......"她贴着他耳朵说，声音压得极低，"是你用蔷薇藤编的绳子把我拽出来的。"

所有克隆体突然发出凄厉的嚎叫。陆昭晔的机械眼"啪"地熄灭，整个人软倒在她怀里。林沐瑶摸到他后颈的终端正在发烫，皮肤下浮现出和她锁骨处相同的电路纹路。

"双向链接启动。"电子合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沐瑶看见自己的血滴在陆昭晔脸上，竟像活物般渗入他的皮肤。少年突然睁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她错愕的脸。

"走......"真正的陆昭晔回来了。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指甲几乎掐进她血肉，"他们在用我们的......记忆......培养克隆体......"

警报声撕裂空气。林沐瑶抬头看见天花板裂开，机械触手像暴雨般倾泻而下。陆昭晔把她推到墙角，自己却被三条触手同时贯穿。鲜血喷在她脸上时还是温热的，带着松木味的古龙水气息。

"密码错了......"韩东岳的叹息从某条触手里传出，"真正的密码是——"

陆昭晔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林沐瑶心脏骤停——和福利院火灾那天，他把她推出窗口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少年染血的手指抚上她锁骨处的芯片，轻轻按了三下。

"——是你啊。"

整个B7层突然陷入黑暗。林沐瑶听见机械触手纷纷坠地的闷响，和陆昭晔倒在她肩头的沉重呼吸。应急灯再度亮起时，她看见所有克隆体都化作了血水，而怀里的少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记忆......载体......"陆昭晔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闪着蓝光的电路，"快走......"

林沐瑶抱起他冲向通风口。少年的身体越来越轻，最后竟像羽毛般没有重量。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正通过相触的皮肤流入他体内，而陆昭晔左肩的纹身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通风管道比想象中狭窄。林沐瑶拖着陆昭晔爬行时，听见上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少年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变成她耳边微弱的气流。

"沐瑶......"他突然唤她，声音轻得像幻觉，"看......"

林沐瑶抬头。通风口滤网外是漫天星光，和十二年前他们并排躺在福利院屋顶看到的如出一辙。陆昭晔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在她掌心划出三道血痕。

"这次......"少年的嘴角渗出黑血，"换你......记住我......"

林沐瑶的指尖陷进陆昭晔正在碳化的肩胛骨里，皮肤接触处传来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少年瞳孔里的星光突然剧烈闪烁，像坏掉的投影仪。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喉管里泛着血腥味，"从福利院开始就是计划好的？"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金属接缝处迸出橘红色的火花。陆昭晔的睫毛正在融化，却用只剩白骨的手指扣住她手腕，在她脉搏处按出三个凹陷——和当年火灾现场如出一辙的力度。

上方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林沐瑶突然看清那些"星光"的真实形态——是无数个微型摄像头组成的监视矩阵，每个镜头后都连着培养舱里泡着的克隆体大脑。

"不是计划......"陆昭晔的声带发出电子元件短路的噼啪声，"是......赎罪......"

他的肋骨突然刺破胸膛，露出里面缠绕着蔷薇藤的机械心脏。林沐瑶认出那些金属藤蔓上的倒刺——和十二年前救她出火场的"绳子"一模一样。

监视矩阵突然集体转向。韩东岳的脸以马赛克形式出现在每颗"星星"上，嘴角撕裂到耳根："真感人，用我的实验品当定情信物？"

陆昭晔的机械心脏猛地收缩。所有克隆体突然在培养舱里睁开眼睛，同步露出和林沐瑶锁骨芯片相同的电路纹路。她突然意识到那些纹路不是什么追踪器——是微型神经接驳器的接收端。

"现在。"陆昭晔的嘴唇已经碳化成灰，声音直接从震动的胸腔传出，"扯断它。"

林沐瑶的手比思维更快。当她拽断那根缠绕心脏的蔷薇藤时，整座建筑响起婴儿啼哭般的警报声。韩东岳的投影突然扭曲成尖叫的人脸，而怀里的少年开始以恐怖的速度重生血肉。

新生的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林沐瑶低头看见自己锁骨处的芯片正在溶解，蓝色液体顺着血管流向两人相触的伤口。陆昭晔突然剧烈颤抖，重生到一半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暴雨夜的福利院屋顶，十岁的她正把某种闪着蓝光的液体，注射进昏迷少年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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