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没完没了。巷子里就剩哗啦啦的水声。那把深蓝色的旧伞撑在头顶,挡了雨,挡不住对面屋檐下看过来的眼神。
他没动。我也没动。空气像冻住了。
就在这死寂快把人憋疯的时候,他那只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抽了出来。手心朝上,摊着。
雨水顺着他手指头往下滴。掌心里,躺着几个钢镚儿,一块的,五毛的,沾着水汽。
“拿着。” 他声音从帽檐底下闷闷地透出来,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那只摊开的手固执地伸着,意思清楚得像砸在伞上的雨点——还你药钱。
心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苗“噌”地就窜了上来。我看着那几个冰凉的钢镚儿,又看看他湿透的肩膀,那股憋屈劲儿顶得喉咙发紧。
“程子言,” 我往前一步,伞沿几乎碰到他帽檐滴下的水线,声音压不住地冲,“你什么意思?帮人解题塞纸条的是你,下雨天一声不吭塞伞的也是你!现在又杵在这儿,拿几个钢镚儿打发我?这把伞对你多重要,宁诚祁都告诉我了!你就非得这样?非得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把人推得远远的?!”
连珠炮似的话砸出去,巷子里只剩下我的尾音和哗哗的雨声。他那只摊开的手僵在半空,雨水砸在硬币上,也砸在他苍白的手背上。帽檐的阴影遮得严实,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绷得像刀锋。
好几秒的死寂。
那只手终于动了。不是收回,而是手指猛地蜷起,死死攥紧了那几个硬币!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白得吓人。
“用不着你管。” 他声音更低,更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冰碴子,“钱拿着,伞你留着。以后……别跟着我。”
“我管定了!” 那股倔劲儿彻底上来了,我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帽檐,声音也绷紧了,“运动会摔成那样,药店连五块钱都掏不出来,晚上在咖啡馆打工到半夜,腿没好利索就撑着这把旧伞淋雨!程子言,你是铁打的吗?还是你觉得,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就能忘了疼?!”
最后那句话像根针,狠狠扎破了什么。他攥着硬币的手猛地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终于露了出来。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被戳穿的狼狈,深不见底的痛楚,还有……一种猝不及防的、被强硬撕开的脆弱。
那眼神太沉太重,看得我心尖狠狠一抽,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我们对视着。雨水顺着他额角湿透的黑发往下淌,滑过苍白的脸颊。
下一秒,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对峙,猛地别开脸,拉低帽檐。
“我的事……”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疲惫,“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攥着那几个冰冷的硬币,拖着那条明显吃力的左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旁边那条更窄、更黑的岔道。脚步声又急又乱,很快消失在密集的雨声深处。
巷口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撑着那把沉甸甸的深蓝色旧伞。
我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刚才那股质问的勇气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心口泛起的一阵尖锐的疼。
“跟我没关系……”我对着空无一人的雨巷,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雨水打在伞面上,声音沉闷而固执。
那把伞的重量,从未如此清晰地压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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