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异类

输完液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她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不由自主的在打架。

苏青禾：阿姨，我先去睡觉啦，你也早点睡呀。

黎羽汐：去吧。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后，苏青禾躺在柔软的床上卸去了所有的防备。

殊不知真正的黑暗正悄然降临。

半夜，她觉得口渴。打开房门准备去客厅的饮水机接点水喝时，黎羽汐高兴的说话声从她斜对面的房间里传出。

阿姨好像在打电话。

黎羽汐：我就说幸运之神会眷顾我们！

看来阿姨遇到了好事呀，苏青禾没有多想走向客厅。

她瞥见茶几上放着的叠好的白色单子，阿姨生了什么病？带着疑惑打开单子，标题是“蔷薇市人民医院彩色多普勒超声检查报告单。”

接着是姓名：黎羽汐;性别：女……

检查部位：产科彩色多普勒超声检查（含胎儿及宫腔）。

这时,阿姨的房间内传出放水的声音，苏青禾吓了一跳慌忙把单子叠好放回原位。

她心跳如擂鼓怕走路发出声音，轻手轻脚脱掉拖鞋光着脚溜进了卧室。

她蹲坐在地上，原来阿姨根本没有生病，而是怀孕了。

阿姨为什么要撒谎说成加班？

苏青禾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不会的不会的……

阿姨不会抛弃她的……

她是不是让阿姨讨厌了？她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

苏青禾：一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云可：好像是二年级的时候吧，我路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听见班主任说：“苏青禾像只狗一样把要领养她的人咬了，人家现在手臂上还有两个牙印呢。”其他老师顿时哄堂大笑。

苏青禾：有什么好笑的……后来呢？怎么处理了？

周云可：后来我也不知道啊，肯定有人在背后帮你，学校并没有追究你的责任。

周云可：接着，我们一起踢球学校里的花盆大多数是你踢球踢烂的，还有教室的窗户。

苏青禾：没让我赔钱？

周云可：先别管钱不钱的事，你先听我说完。

周云可：然后，三年级，你和张凡因为拉窗帘起争执，你打了他的手。当时我们就觉得：“哇！平常你不爱说话，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你们开始吵架张凡哭了同学们都去安慰他，他们说你很暴力不要跟你玩。

周云可：可能因为这件事，张凡才讨厌你的吧。

周云可：以及四年数学老师叫我们几个去她家玩，不知道你在哪踩到了狗屎，我们一起去老师家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臭味。我们查看每个人的鞋底，发现就属你的鞋子最臭，我在想也许你踩的不是狗屎……他们都喊你出去，你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苏青禾：……怪不得阿姨要讨厌我。

周云可：你别傻了，黎羽汐对你那么好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领养你说不定也有任务要交给你。

苏青禾往后一靠仰躺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从背脊蔓延全身，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不能被一个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接近她的人而打乱生活。

梳理好思路，苏青禾现在担心的是她以后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办。

苏青禾：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为什么我忘掉的是不好的事？

周云可：江氏集团最新研究的药物针对的就是“忘却烦恼，生活无忧。”也是他们的宣传词。

苏青禾：江氏，江之衍，江之衍是始作俑者？

周云可：你猜对了一半。

周云可：自从江氏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江之衍的父亲去世之后，江之衍的哥哥江鹤齐便成了继承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兄弟从此反目成仇，江鹤齐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机械公司，而江之衍名下只有两个小型公司，一个交给了黎羽汐。

苏青禾：这样啊。

周云可：你见到江之衍了吗？

苏青禾：没有，不过快了吧。

周云可：你还是小心处事比较好。

苏青禾：好。

苏青禾想起来一些事，五年级上学期的时候跟她在一起玩的朋友说她狼吞虎咽像很久没有吃饭一样。

她脸上写满问号，她不是饿，主要是太好吃了吃快点也要被指指点点？

那时的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身上的衣服早已开线，裤子因反复揉搓显得陈旧，甚至隐约残留着几抹洗不掉的油渍。她的模样透着一股不修边幅的随意，还总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话语。

她不讨厌那些总爱拿她开玩笑的人，她讨厌自己。

他们对她开玩笑时会说她玩不起，会说她为什么要穿那么破旧的鞋子，会说，“你真丑。”

所以，她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自己。

脑袋里疼痛的感觉逐渐上升，她记起来了。

上次张凡和其他人嘲笑她的鞋子，她曾经和他们是要好的朋友啊！还有她很爱哭，一句话就能轻易击碎她心里的玻璃窗。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遥远。她抱住头痛哭，指缝间是他们狰狞的脸。

她抬起头盯着文具盒，里面有一把折叠小刀，那是用来削铅笔的。

她摇摇晃晃打开文具盒，里面银色的刀具外壳在窗外月光的映射下发出白色的光芒。

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震，她双手止不住的发颤。一刀下去刺痛着她的神经，鲜艳的血色争先恐后布满刀口周围。随着血滴溅在地面绽开红色的花，她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被子上勾勒出一条白色的光带，那不是希望，而是无底的黑暗在向她招手。

苏青禾强作镇定双手捧起冷水泼向自己的脸，过了一会盯着镜子，与镜中脸色苍白的她无声对峙着。

她在心里默念，不要害怕啊苏青禾，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厨房里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黎羽汐旁边。

苏青禾：阿姨，我来帮忙。

苏青禾从桌面端起热气腾腾的三鲜汤时，黎羽汐的急切的双手伸了过来。

黎羽汐：不用啦，青禾，我来吧。

温柔的话语从她的红唇中吐露而出，却让苏青禾屏住了呼吸。

苏青禾：还是我来吧。

黎羽汐：我都说了不用！

“砰！”

苏青禾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得松开了手，随着碗坠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汤汁飞溅得到处都是。她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黎羽汐看着女孩惊慌失措的样子瞬间放低嗓音，一如既往温柔的说道：

黎羽汐：青禾你有没有被烫到哪里？都怪我……

青禾？苏青禾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两个字从阿姨口中说出来有多难听和刺耳。

苏青禾：我没有被烫到，你呢？

苏青禾拉起黎羽汐的手，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苏青禾：阿姨对不起，怪我……

黎羽汐急忙抽回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黎羽汐：没事，你先出去。我把这里收拾好，马上就能吃早餐了。

苏青禾：不麻烦阿姨了，我在学校门口买点吃的。

黎羽汐：青禾……

苏青禾走出厨房背上沙发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出这个可怕的“家。”

黎羽汐看着走远的背影脸上浮现不屑的笑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瓷碗碎片，后知后觉想起腹中还有一个她的宝宝呢。

还是打电话叫家政服务吧。

苏青禾将所有焦躁的情绪深埋心底，她来到教室里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结痂的暗红色疤痕似乎在告诉她，逃避只会让这一切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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