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带着新鲜血液的腥气卷入屋内,又仿佛在这温暖的避风港门口戛然止步。Linda那句“撑不过十分钟”的宣告像沉重的钟锤砸下余音,悬在死寂的半空。
安夏抱着Liam的手臂僵直着,微微发颤。怀里的小人儿似乎终于被门外浓郁的血腥气和那濒死的沉重压得透不过气,他不再试图探头去看,只是将脸深深埋在妈妈温热的颈窝里,滚烫的小眼泪无声地濡湿了安夏的衣领和皮肤。那单薄的小肩膀在她臂弯里抑制不住地轻颤,仿佛一只淋了寒雨的雏鸟,只剩下本能地寻求庇护和温暖。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慢速播放键。安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撞击着胸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门外那片蔓延的、刺目的猩红几乎要烧灼她的视网膜,与记忆深处另一个弥漫血腥味的冰冷房间重叠——那绝望的寒气,似乎正顺着脚下的地毯攀爬上来,扼住她的脚踝。
她甚至能嗅到那旧日疼痛里独有的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而上。
让他这样结束……不好吗?
那个念头,裹挟着尖锐的痛和长久压抑的恨意,像毒刺一样猛地扎进心底最深处。
几乎就要盘踞、蔓延开冰冷的藤蔓。
“抱……”颈窝里,Liam发出一声更清晰的、带着浓厚鼻音的呜咽,像受尽委屈的小奶猫,小脑袋不安地又往里埋了埋,温热的泪水浸得那片皮肤一片冰凉湿漉漉的。他小小的、被晨起寒意冻得冰凉的小手,正死死地攥着安夏胸前的一小片衣料,攥得指节发白,仿佛那是汪洋风暴中唯一的浮板。妈妈,是他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孩子身体传递来的剧烈颤抖和那份深入骨髓的依赖,化作一股滚烫却温柔的力量,像初融的雪水,猛烈地、执着地冲刷着安夏心底那刚刚萌生的冰冷藤蔓。那藤蔓瑟缩了一下,瞬间显出虚幻的脆弱。
冰封的眼神深处,那道细微的裂痕猛然张大!
“Linda。”
声音从安夏喉咙里挤出来。冰冷依旧,空洞依旧,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可这道命令本身,却像沉重的基石,彻底压垮了内心的天人交战。
门外单膝跪在血泊边缘的Linda,猛地抬起头,瞬间便精准捕捉到了安夏眼底深处那细微到极致、却足以撬动命运之轮的决断!那双带着血丝却锐利如鹰隼的眼中,爆发出职业性的、不容置疑的厉光!她等这一刻!
安夏倏地转过身。
她没有看Linda如何手脚麻利地协同冲出来的深灰色身影处理那片狼藉的血污与破碎躯体。
她没有看那张沾满血污、毫无生气的脸如何被小心移上担架。
所有关于“顾云深”三个字的具象,在此刻都被她强行剥离。
她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只专注地看着脚下暖黄色的、柔软而温暖的地毯。她用尽全力抱紧怀中那个小小的、因惊吓和哭泣而疲累不堪、正微微打着哭嗝的小身体,迈开步子,朝着远离那扇敞开的血腥之门的、房子深处走去。
脚步沉重却坚定,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命运崭新的界线上。
卧室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又轻轻关上。
隔绝了屋外一切可能残存的紧张气息。
窗外的天光不知何时已悄然漫过阿尔卑斯山脉的雪顶,大片大片金色的、温暖的、毛茸茸的阳光,如同最温柔的手掌,穿透宽大洁净的玻璃窗,铺满了大半个房间。光线里细微的尘埃轻盈地跳跃着,无声地吟唱着晨曲。
巨大的床铺如同一个安全的、温暖的白色岛屿。安夏背对着窗,坐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将Liam整个地包裹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中间。她紧紧圈着孩子,用自己身体的暖意驱散他方才沾染的寒意。下巴轻轻抵着Liam头顶发旋处柔软的小绒毛,鼻尖萦绕着孩子头发上淡淡的、甜蜜的婴儿皂香。手臂温柔地、缓慢地一下下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像是在抚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不怕了,Liam不怕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甚至有些生涩的轻软,像羽毛轻轻拂过。没有哄小孩的语调,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深深疲惫,包裹着最柔和的坚定。“有妈妈在……没事了……妈妈在……”
怀里的小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那双攥得死紧的小拳头慢慢松弛下来。
沉重急促带着泪意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和缓。
紧绷到极致的小神经,在母亲沉稳的心跳、温暖安全的怀抱以及这阳光普照的宁静中,终于一根一根松懈下来。
Liam大概是哭累了、吓懵了,又或者只是纯粹累极,眼皮沉重地耷拉了几下,最终安静地阖上了。小小的嘴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而细小的鼾声,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柔光。那张沉静下来的小脸,纯净得像初雪消融后的晴空。
安夏依旧抱着他,保持着这个保护的姿势。她低头凝视着儿子熟睡的面容,阳光亲吻着孩子红润的脸颊,也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盖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波涛。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Linda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已经仔细处理过,但眉眼间的疲惫依旧深刻。她看到房间里沐浴在金色暖阳中的画面——巨大的白色床榻旁的地毯上,母亲紧紧拥抱着沉睡的孩子,像守护着世间唯一的珍宝。窗外的阿尔卑斯雪山沉默而威严地做着背景。
Linda眼中那份刚经历过生死时速的紧绷戾气悄然消散,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某种了然的柔和替代。她对着安夏的背影,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然后用最轻的动作,重新拉上了门。
阳光如蜂蜜般流淌在房间里,静谧而温暖。
怀中孩子的呼吸轻而暖,拂在安夏的手腕上,带着生命最初始的、奇迹般的温度。
安夏终于允许自己,轻轻吁出那口横亘在胸腔里许久、几乎凝固了的气息。
噩梦在阳光里蛰伏下去了。
清晨重新拥有了它该有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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