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m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安夏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拉扯。每一次尖锐的爆发都让她的身体跟着微微颤抖,箍紧孩子的手臂却像焊死了一般牢固,纹丝不动。她用自己整个身体构成了一道屏障,背对着那片冰冷的衰败之源,脸深深地埋在孩子湿漉漉、散发着幼童奶香和恐惧汗意的头发里。鼻腔里充斥的是孩子的气息,耳中是他毫不留情的恐慌哭嚎,反而将那消毒水和衰败的味道暂时隔绝在外了。
“嘘… Liam…乖乖,我的小老虎,妈妈在这儿…”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孩子的耳朵灌进去,语速快得像念咒,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安抚力量。她开始轻轻地、笨拙地摇晃身体,幅度极小,频率却很快,试图用这熟悉的节奏模拟摇篮的韵律。“看,我们不看,什么都不看…只有妈妈…只有妈妈在…” 她颠着他,一只手艰难地移动,腾出指尖,徒劳地、一遍遍擦去孩子脸上汹涌的泪水和鼻涕,那些温热的液体迅速沾湿了她的袖口。
Liam在她怀里猛烈地扭动挣扎,像一条离水的鱼,小小的拳头无意识地砸在妈妈单薄的肩膀上,膝盖顶撞着她的肋骨。纯粹的惊恐和一种被眼前景象狠狠欺骗的委屈淹没了他,他只想远离那个可怕的地方,远离那个苍白冰冷的“陌生人”。那双被泪水泡得通红的大眼睛里,最初的纯真茫然已被全然的本能抗拒取代。
安夏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泛起一点铁锈似的腥甜。她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心肺都快要被怀里的剧烈震颤和尖利哭声碾碎了。她不敢松手,一丝缝隙也不敢留。孩子的每一次抽噎都让她搂得更紧一分,似乎想要把孩子整个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全部的暖意去驱散他冰凉的恐惧。她的脊背挺得像一块钢板,肩胛骨在薄薄的衣衫下突兀地耸起,承担着来自身后冰冷房间和怀中滚烫绝望的双重碾压。
时间像凝固的胶质,每一秒都黏稠得令人窒息。只有Liam间歇性的、因哭得太狠而剧烈抽噎时短暂的停顿,才预示着某种变化的可能。就在安夏以为自己快要跟着一起崩溃的时候,她感觉怀里紧绷乱动的小身体在某一次抽噎的间隙,猛地松懈了一点点。
“呃…呜…呃……”
那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在一个被呛住的巨大抽噎之后,陡然降了下来。像断了弦的二胡,最后发出一声凄切短促的颤音,然后只剩下急风骤雨后的残喘。Liam似乎哭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身体都脱力般地软了下去。他的脸深深埋在安夏的颈窝里,只剩下不间断的、压抑不住的抽噎和哽咽,以及喉咙里发出那种又痛又委屈、近乎濒死小动物般的“咯咯”声,伴随着剧烈喘息的起伏。他的小手不再捶打,却紧紧攥住了安夏肩膀处的衣料,那力度几乎要揪烂那柔软的布料,小小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休克般的平静,比之前的哭闹更让安夏心惊胆战。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身体细微而急促的痉挛。她立刻调整了手臂的力道,不再是用束缚的蛮力,而是试图用包裹的力量去承接这骤然垮塌的小小灵魂。她的摇晃也放缓了,变得深沉而有力,一遍遍轻轻拍抚着他瘦小的、因为抽噎而剧烈颤抖的脊背。
“好了…好了…乖老虎,哭出来就好了…” 她的声音也跟着低缓下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和疲惫,却依然充满了顽固的安抚。“妈妈抱着呢…不怕了…哭累了就不哭了…”
她的脸颊贴着孩子滚烫又湿漉漉的侧脸,用自己能给出的所有温度去暖着他。目光低垂,只落在孩子凌乱发丝覆盖的、小小的耳廓上,以及那只用力到发白、抓着自己衣服的小手上。她完全沉浸在了试图重新将怀中生命黏合起来的细微劳作里,将身后房间里的仪器蜂鸣、滴液管的无声静默,以及那片沉重的、衰败的生命气息,都强行摒退到了意识的最边缘。此刻,她的世界只有这个因恐惧而暂时失语崩溃的孩子。
怀里的重量沉甸甸,抽噎带来的小幅度震颤还在持续,但那种濒临爆裂的惊恐边缘似乎被往回拉了一点点。安夏抱着他,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缓缓地转过身。她没有再试图望向病床,目光只是落在房间尽头那扇虚掩的门和它后方幽深长廊里微弱的光线,似乎在评估那条返回的路径是否足够平稳,能否接纳她怀中这个刚刚经历风暴洗礼、惊魂未定的小小人儿。
就在她的目光掠过那条连接着现实世界的通道时,在那持续了许久的、代表着顽强生命底线的、规律的心电监护仪蜂鸣声的背景音里——
“嘀——”
一声极其突兀、尖锐又短促的电子音刺破了相对缓和的空气。
安夏抱着孩子的手臂瞬间僵住,连带着她低垂安慰的目光也定格了。那声音像一枚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她刚刚为了孩子而暂时封冻起来的、关于那个房间里另一个存在的心头最深处。
那声尖锐的电子音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安夏好不容易为孩子筑起的平静。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肩膀猛地一颤,抱着Liam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Liam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抽噎声戛然而止,湿漉漉的小脸从她颈窝里抬起,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像是被那声突兀的电子音惊扰,又像是被妈妈突然紧绷的身体吓到。他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她的衣领,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困惑的呜咽。
安夏没有动。
她的目光依旧低垂,死死盯着怀里的孩子,仿佛只要不抬头,不回头,那声警报就只是一场幻觉。可她的呼吸却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心脏。
“嘀——”
又是一声。
比刚才更急促,更刺耳。
Liam被这声音吓得一抖,小脸皱成一团,本能地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安夏终于无法再假装听不见。她缓缓地、几乎是机械地转过头,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病床的方向。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原本平稳的绿色折线突然变得紊乱,像一条被惊扰的蛇,疯狂地扭曲、跳跃,伴随着一声接一声尖锐的警报。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病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躺着,面容苍白如纸,氧气面罩上的雾气变得稀薄,几乎难以察觉。他的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安夏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Liam似乎察觉到了妈妈的异样,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带着哭腔小声喊:“妈妈?”
这一声呼唤像是把她从某种恍惚中拽了回来。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恢复了一丝清明。她低头看向孩子,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事……没事的。”
可她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病房外,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护士低声而紧张的交谈。
“血压骤降——”
“准备肾上腺素——”
“家属呢?通知家属了吗?”
那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安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怀里抱着Liam,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Liam仰着小脸,看着妈妈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嘴唇,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小声说:“妈妈不怕。”
安夏的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了下来。
荆棘玫瑰:霸总他追妻火葬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