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窗纸上的声音突然轻了些。
我裹着霉味刺鼻的棉被,正盯着火盆里最后一点余烬发呆——那是方才烧白菜叶时留下的,此刻火星子已缩成暗红的炭,像极了林婉柔裙摆上绣的石榴花,艳得扎眼。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前世在急诊值大夜班时,我常能敏锐捕捉到这种危险的预兆——比如家属突然攥紧的拳头,比如监护仪即将报警前的异常波动。
我屏住呼吸,听见窗棂被风刮得吱呀响,可那声“咔”却分明不是风声。
是瓦片?还是……
我迅速翻身下床,赤足踩在结霜的青石板上,疼得倒抽冷气。
墙角那盏豆油灯被我吹得忽明忽暗,映得窗纸影子摇晃。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半片冻硬的窗纸被掀开,一团裹着雪的黑影翻了进来。
“王妃!”那黑影刚落地就蜷成一团,肩头剧烈起伏,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是奴婢秋月,您初嫁时带的陪嫁丫头!”
我盯着她。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她青灰色的粗布裙角结着冰碴,发顶沾着雪粒,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和我在原主记忆里见过的,那个捧着喜秤替我掀盖头的圆脸姑娘,像又不像。
“秋月?”我故意重复她的名字,指尖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半块碎瓷片,是方才生火时从灶膛里捡的。
原主被打进冷宫这三个月,我早学会了把所有“巧合”都先当陷阱看。
她抖得更厉害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进我面前:“奴婢这些日子在柴房当差,每日里偷省半块烤饼……您尝尝,还热乎着呢。”布包打开,烤饼的焦香混着干枣的甜,撞进我冻得发木的鼻腔。
我没接。
前世在急诊室,我见过太多“善意”的陷阱——护工阿姨递的糖水可能掺了安眠药,家属塞的水果可能藏着碎玻璃。
我垂眼盯着那烤饼,表面有细密的焦痕,边缘沾着点柴灰;干枣颜色暗红,皱巴巴的,倒像真在怀里焐了许久。
“王妃不信奴婢?”秋月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您当年教奴婢背《女戒》,说‘凡取与,贵分晓’,奴婢怎敢……”她喉间哽了一下,“前日奴婢在井边听见李嬷嬷和厨房张婶说,要往您的饭里掺巴豆粉……奴婢实在怕您撑不过这个冬天……”
巴豆粉。
原主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半个月前她上吐下泻,李嬷嬷说是“风寒”,原主信了,结果拖了三天才缓过来。
我心里一跳,伸手接住布包。
指尖触到烤饼时,还带着体温,应该是她贴身藏着的。
“谢了。”我捏着烤饼咬了一小口,麦香混着点焦糊味,在嘴里化开。
秋月抬头看我,眼里泛着水光,像只等主人摸头的小狗。
我咽下饼,轻声问:“这些日子,你怎么不来?”
“奴婢被林侧妃发落到柴房,每回想溜过来,都被看门的张二婶盯着。”她凑近我耳边,声音细得像游丝,“林侧妃最恨您,连府里下人们都知道——上个月春桃姑娘给您送了碗热汤,被她扒了衣裳在雪地里跪了半夜,现在还咳血呢。王爷……王爷他常年在边境,回府次数屈指可数,上回还是三个月前,连正院都没进,直接去了林侧妃的荷风苑。”
“萧凛?”我脱口而出,喉咙突然发紧。
原书里这位摄政王后期为了原主差点掀了整个后宫,可现在的他,怕是连我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我捏紧布包,指甲陷进掌心——得先活过这个冬天,才能想别的。
“您别怕。”秋月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比我的还凉,“奴婢每日去厨房能听见不少消息,林侧妃明儿要在荷风苑摆宴,说是给二皇子接风……”
“当啷!”
窗外突然传来瓦罐摔碎的声响。
秋月猛地缩成一团,我也惊得松手,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没动静了,她才哆哆嗦嗦捡起布包:“许是野猫碰翻了酱菜坛子……王妃,奴婢得走了,要是被李嬷嬷发现……”
“留下。”我按住她的手腕,“你睡床脚,我盖被子,你盖褥子——这屋子虽破,总比柴房暖和。”秋月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拼命点头:“哎!哎!”
天刚蒙蒙亮,门闩就被砸得“哐当”响。
“沈青黛!”李嬷嬷的大嗓门像破锣,“你那新来的小蹄子呢?让她去扫后院积雪!侧妃说了,这王府的奴才没白吃饭的!”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见秋月正帮我理着霉斑点点的裙角,她手背上有道新抓痕,应该是昨夜翻窗时刮的。
我摸了摸她的手,还凉着,便道:“嬷嬷,秋月昨夜受了风寒,正发着烧呢。”
“少来这套!”李嬷嬷踹开门,帕子甩在我脚边,“我亲眼见她活蹦乱跳翻你窗户!怎么着,难不成我还能害她?”她扫了眼缩在床脚的秋月,冷笑,“后院雪有半尺厚,摔死了也是她活该——”
“嬷嬷说的是。”我突然笑了,“可要是她真摔断了腿,传到侧妃耳朵里,怕是要怪嬷嬷管教不严。您想想,侧妃最讨厌麻烦,到时候要是罚您去扫三个月茅房……”我拖长了尾音,“那多不值当啊?”
李嬷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最会趋炎附势,最怕担责任,原主记忆里林婉柔罚过几个犯错的奴才,她躲在后面比谁都快。
果然,她瞪了我一眼,又狠狠剜了秋月:“算你走运!明儿再敢偷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摔门走后,秋月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我的膝盖:“王妃,您方才说话的样子,和从前……不大一样。”
“从前怎样?”我弯腰扶她起来。
“从前您总说‘嬷嬷说的是’‘妹妹说的是’,像只被拔了牙的猫。”秋月吸了吸鼻子,“可方才您眼里有光,像……像那天您在祠堂跪了整夜,却把要偷您嫁妆的小丫头堵在偏房,当场搜出金镯子的样子。”
我心里一震——原主也有这样的时刻?
看来林婉柔这些年没少抹黑白化她。
我拍了拍秋月的背:“以后,你跟着我,咱们好好活。”
晌午时分,秋月说要去厨房打热水。
我看着她裹紧破棉袄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喊住她:“等等——”
她回头,睫毛上还沾着晨霜。
“小心灶房的热水桶。”我顿了顿,“最近天寒,别烫着。”
秋月笑着应了,推开门出去。
雪光涌进来,照得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我望着那影子消失在拐角,突然听见外头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木盆砸在地上的动静。
我攥紧了袖口——但愿只是她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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