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缝里漏进的雪光淡得像层雾,我把最后半块炭丢进铜炉,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旧书封皮上的“本草”二字忽明忽暗。
这是我从柴房梁上掏出来的残本,纸页都发脆了,边角还沾着老鼠尿的臊味。
可翻到“金疮止血”那页时,我还是盯着“烧刃烙之”四个字出了神——现代急诊室里,哪用得着这么原始的法子?
“咚——”
后墙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手一抖,书“啪”地合住,心跳跟着漏了半拍。
冷宫偏院的后墙年久失修,墙根堆着半人高的断砖,平时连野猫都不愿来。
这大半夜的,能是什么?
秋月正蹲在灶前热药,听见动静也直起腰:“姑娘,许是雪压断了树枝?”她声音发颤,显然自己也不信。
我抄起门后的顶门棍,轻轻推开半扇窗。
冷风裹着雪粒子“呼”地灌进来,我眯眼往墙根扫去——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可那抹暗红还是刺得我瞳孔收缩。
是个人。
他趴在断砖堆旁,玄色短打浸透了血,在雪地上洇出个狰狞的花瓣形状。
腰间的皮质护腕还挂着半截带血的刀鞘,露出的半张脸沾着泥,却能看清轮廓是青年模样。
“是……护卫?”秋月凑过来,倒抽一口凉气,“他穿的是王府暗卫的玄甲里衣!”
我盯着他背上的伤口。
血还在往外渗,把积雪染成淡粉色——这说明伤后时间不长,要是现在不管,等血冻成冰,神仙也救不回来。
“姑娘!”秋月突然拽住我衣袖,“这要被人发现,咱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私藏外男……”她声音抖得像筛糠,“林侧妃正愁抓不着你的错处呢!”
我喉头发紧。
冷宫的规矩我比谁都清楚:上回有个粗使丫头和马夫多说了两句话,被李嬷嬷当场打断了腿。
可眼前这人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雪块——那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求生本能。
“我是医生。”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气。
原主的记忆里可没有这句话,但它就这么从喉咙里滚出来,烫得我眼眶发酸。
秋月愣住了。我趁机掀开她的手,踩着木屐跳进雪地里。
积雪没到脚踝,冷得刺骨。
我半拖半抱把人往屋里拽,他少说有百来斤,压得我腰都快断了。
经过门槛时,他的靴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咔”的脆响,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关窗!”我喘着气把人甩到草席上,“拿剪刀!”
秋月哆哆嗦嗦递来剪子,刀刃上还沾着早上剪灯芯的蜡。
我捏着他染血的衣襟,剪刀尖刚碰到布料,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疼……”
这声气若游丝的呻吟让我动作一滞。
他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额角的冷汗混着血往下淌,在草席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忍忍。”我咬着牙剪开他的衣服。
伤口在左胸下方,深可见骨,碎布片嵌在血肉里,正随着他的呼吸往外冒血泡。
“酒!”我冲秋月喊,“昨儿藏的那坛桂花酿!”
秋月翻出酒坛时,酒液顺着她发抖的手洒在地上,香气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我用火折子烤了烤银簪,金属在火上烧得发红,映得我眼底发亮——原主的陪嫁里,只有这支银簪没被搜走。
“得罪了。”我用银簪尖挑开伤口,碎布屑混着血黏在金属上,他整个人绷得像张弓,指甲深深掐进草席里。
我闭了闭眼,把心一横,蘸了酒的布团按在伤口上。
“嘶——”他猛地抽搐,喉间溢出破碎的痛呼。
我压着他肩膀,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染红了我的袖腕。
现代清创术的步骤在脑子里转:止血、清创、防感染……可这里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手套,能做的只有尽量清理干净。
“好了。”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把最后一块药粉撒在伤口上——这是用旧书里的方子配的,晒干的地榆和白芨磨成的粉,原主以前总用这个治冻疮,没想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裹好最后一层纱布时,我手突然顿住。
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我的太阳穴,像蝴蝶扇动翅膀。
“救……我。”
这声音不是从耳朵里进来的,倒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
我猛地抬头,那青年还闭着眼,睫毛上沾着血痂。
可刚才那声“救我”太清晰了,连尾音的颤都带着疼。
原主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小时候生过场怪病,醒来说能听见别人心里的声音。
老夫人说这是“不祥之兆”,找了道士来做法,后来原主再没提过。
难道……
“姑娘?”秋月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
我低头看了眼青年,他呼吸已经平稳了些,血也止住了。
刚才的声音像幻觉,可我摸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把他挪到床上去。”我扯过原主的旧棉被给他盖上,“天快亮了,你去灶房烧锅热水,别让人看出动静。”
秋月应了声,提着铜壶往外走。
我坐在床沿,盯着青年的脸。
他眉骨很高,左眼角有颗淡褐色的痣,看着倒像哪家正经人家的孩子,不像是会闯祸的。
第二日卯时三刻,李嬷嬷的皮靴声在院外响起来时,我正往青年的伤口上换第二遍药。
“吱呀——”
门被踹开的瞬间,我甚至能听见李嬷嬷嘴角的冷笑。
她裹着那件鼠毛斗篷,手里攥着串铜钥匙,目光扫过床榻上的人时,眼睛立刻眯成了针:“好个沈青黛!冷宫里还藏着野男人?”
我把药碗往桌上一放,指尖轻轻敲了敲青年的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很弱,但还算稳当。
“嬷嬷若是不信,不妨请太医来看看。”我抬头冲她笑,“这位兄弟伤得这样重,要是死在冷宫里,王爷问起来……”我故意拖长尾音,“嬷嬷猜,是怪我藏人,还是怪你管教无方?”
李嬷嬷的脸“唰”地白了。
她盯着青年腰间的暗卫令牌,喉咙动了动,鼠毛斗篷下的手指捏得发白。
“你等着!”她甩下句话,转身就往外走,皮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乱的响。
我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体温的银簪。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青年的脸上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
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什么,最后又无力地垂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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