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晨间的寒气顺着窗纸缝隙往脖子里钻,我正用竹片挑开最后一层药布,忽觉手背一热——那青年的指尖轻轻蹭过我手腕。
我抬头时,正撞进一双淬了冰的眼睛里。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左手已经摸索到腰间,那里本该别着短刀,此刻却空荡荡的。
"你是谁?"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擦过青石板,尾音还带着重伤未愈的颤。
我没急着答话,先把温在陶壶里的温水倒了半盏,推到他跟前。
晨光透过结霜的窗纸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眉骨处未消的青肿,和下眼睑那道细长的疤痕——这是常年在刀尖上滚的人才有的印记。
"你身上三处刀伤,左肋箭伤贯穿肺叶。"我指尖点过他胸前的纱布,"我用金疮药吊了三日命,昨日换药用了云南白药粉止血。"见他眼神更冷,我又补了句,"若我要害你,你等不到醒过来。"
他盯着我粗布裙上洗得发白的褶皱,喉结动了动。
窗外传来麻雀啄食的声音,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伤口渗出淡红血渍。
我想去扶,他却偏过脸,盯着梁上结了冰的蛛网:"为何救我?"
"冷宫里死个人,比后院死只猫还麻烦。"我把帕子按在他唇上,"李嬷嬷昨日撞破时,你腰间暗卫令牌露了半角。"
他的睫毛猛地一颤。
"王爷的暗卫,总比野男人好解释些。"我低头收拾药渣,听见他闷声说了句"谢"。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李嬷嬷的尖嗓子:"太医到——!"
他立刻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道严密的防线。
门被拍得哐哐响时,我迎出去正撞见李嬷嬷拽着个白胡子太医。
太医手里的药箱磕在门框上,皱着眉往屋里张望:"王妃这是...?"
"昨日嬷嬷说我藏野男人。"我侧身让他进去,"请太医看看这位兄弟,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
太医掀开纱帐的瞬间,那青年突然咳了两声,缓缓睁眼:"劳烦太医。"
太医搭脉的手顿了顿,抬头看我:"这位壮士外伤虽重,内里调理得极好。
金疮药用的是极贵重的云南白...咳,是宫中御制金疮散。"他瞥了眼李嬷嬷,"若再养七日,断无性命之忧。"
李嬷嬷的鼠毛斗篷抖了抖,我看见她袖中攥着的帕子浸了湿——方才她定是想趁太医来坐实"藏人"的罪名,却不想这青年醒得巧。
等太医走后,那青年已经撑着坐起来。
他盯着我放在桌角的银簪——那是我昨日威胁李嬷嬷时用的,簪头还沾着点干涸的药渍。
"我叫铁鹰。"他突然开口,"萧王爷亲卫。"
我指尖微顿。原来他腰间那方刻着"鹰"字的令牌,是亲卫的身份。
"昨日小六该来寻我。"他摸了摸缠着纱布的左肩,"若他来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嬷嬷的喝骂声跟着撞进来:"哪来的野小子?
冷宫里也是你能闯的?"
"我找铁鹰统领。"是个清越的少年音,带着点急喘,"王爷说今日若再寻不到,要扒了我的皮!"
我冲守在门口的秋月使了个眼色。
那小丫头立刻跑出去,片刻后领进来个穿玄色短打的少年。
他至多十五六岁,眉骨高挺,左耳垂缺了半块——这是暗卫训练时留下的标记。
"统领!"少年看见铁鹰,眼眶立刻红了,"属下来迟!"
铁鹰撑着床沿要起身,被我按住:"伤没好全,动什么?"
少年这才注意到我,后退半步抱拳:"小的小六,见过王妃。"
我点头,目光却落在铁鹰身上。
他避开我的视线,低声道:"属下昨日追刺客坠崖,醒过来就在这儿...未能及时回禀王爷。"
"王爷知道你受伤?"我心跳漏了半拍。
萧凛若派小六寻他,说明他对铁鹰的失踪并非毫不知情——或许,这是个能让萧凛注意到我的机会?
铁鹰没答话,只对小六道:"去车上取伤药,再让厨房熬碗参汤。"小六应了声,转身时又回头看我:"王妃救了统领,小六替统领谢过。"
等小六跑出去,铁鹰突然说:"王妃为何不趁此机会在王爷跟前邀功?"
我把凉了的药渣倒进水盆:"邀功需要证据。"我抬眼望他,"而我现在,只有个醒过来的暗卫统领。"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那是我救他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表情:"王妃比传言中...聪明得多。"
午后雪化了些,檐角滴下的水珠敲在青石板上。
铁鹰换了小六带来的干净衣裳,虽然还苍白,但已能自己扶着墙走两步。
"属下今日便回王府。"他站在门口,转身时又顿住,"王妃之恩,铁鹰铭记于心。
若有需要,可让小六传话——他每日寅时三刻会去西市买炊饼,您派个丫头在街角柳树下等即可。"
我望着他被小六搀扶着走远的背影,袖中手指轻轻蜷起。
暗卫亲卫的人情,在这吃人的王府里,或许能当把刀。
傍晚时分,李嬷嬷的皮靴声又响起来。
这次她没踹门,只站在院外冷笑:"王妃今日倒是风光,连暗卫统领都能救。"她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可林侧妃说了,有些事,要等火候到了再揭——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
我望着她扭着腰肢往牡丹苑去的背影,摸了摸腕间的银镯。
林婉柔那点心思,我早看透了:她要等我放松警惕,再把"勾结暗卫"的罪名坐实,好让萧凛彻底厌弃我。
只是她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萧凛的青睐。
我要的是,在这冷宫里扎下根,让所有想踩我的人,都先尝尝我的刀。
雪霁初晴的夜里,我正对着烛火整理药材,忽听得院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冷宫门前停住,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像是有人翻身下马。
我吹灭蜡烛,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
月光下,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门口,腰间玉佩在风里轻晃,映出一点冷白的光。
那是...萧凛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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