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炭盆前搅药时,檐角的铜铃突然被夜风吹得叮当响。
药罐里的艾草香裹着松炭的噼啪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在寒夜里格外清晰。
"姑娘,王爷回府了。"秋月掀开门帘,鼻尖冻得通红,"我刚才给前院送茶,看见书房的窗纸还亮着,张统领抱着一摞账册进去,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锦盒——像是装旧档的。"她搓了搓手,压低声音,"方才路过耳房,听见铁鹰校尉跟守卫说,王爷今晚翻来覆去念着什么'感染风险降低70%',茶盏都摔碎了三个。"
我手底下的药杵顿了顿。
三日前铁鹰替萧凛挡了刺客,箭头带毒,我用现代清创术给他处理伤口时说的那句话,原来被他记到现在。
"去把炭盆挪近些。"我吹了吹药汁上的浮沫,"王爷若真想查,便由他查去。"
可心里到底泛起些涟漪。
萧凛是什么人?
战场上杀红了眼的阎罗,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臣,从前看我连眼尾都懒得多抬,如今却为几句医者的寻常话失眠——这变化,比李嬷嬷被拖走时的尖叫更让我心跳加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院外就响起扫帚划地的声音。
我推窗看时,扫雪的小六正踮脚往院墙上够什么,见我探头,慌忙把手里的纸页往怀里塞。
"是张统领让我取的。"他挠了挠头,耳尖通红,"昨儿夜里王爷翻出沈侧妃入府时的婚书,说要对笔迹。"
我垂眼望着窗台上新积的薄雪。
三年前我刚穿来这具身体时,原主确实是个被娇惯坏的庶女,嫁进王府后因"撞了头"变得痴傻,成日里只知道揪着下人的袖子背《女诫》。
可婚书上的字迹——我摸了摸袖中那支用竹管削的笔,原主的字软趴趴像团棉花,我刻意模仿了三个月才学得三分像,如今倒成了萧凛查证的凭据。
"小六,"我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替我给前院送盏蜂蜜水,就说...就说冷宫风大,怕王爷看旧档时喉咙干。"
他眼睛一亮,接过糖就跑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萧凛若真查了太医署的记录,该会发现原主的"痴傻"从未有过确切诊断——毕竟我穿来的第一夜,就把替原主诊治的老医正堵在偏殿,用半瓶麻醉剂换了他改病历的承诺。
午后风雪又起。
我裹着旧棉袍在廊下晒手,忽然听见院外的雪地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比丫鬟的软底鞋沉,比婆子的木屐轻,像是...
"沈侧妃。"
我抬头时,雪幕里已站了个穿青布棉袍的男人。
他眉目被斗笠遮了大半,可下颌线的弧度、肩背挺直的模样,分明是萧凛。
"王爷。"我福了福身,指尖掐进掌心。
读心术的事是三天前发现的——当时我替铁鹰处理伤口,他握着我手腕测脉搏,忽然瞳孔骤缩,松开手时连退两步。
后来我查了话本才知道,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心窍症",发作时能听见他人心声。
"冷?"他的声音比风雪更沉。
我垂着眼睛:"回王爷,炭盆烧得旺。"
"那为何发抖?"
我这才惊觉自己指尖在颤。
不是冷,是怕——怕他又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上回他听见我默念"止血要按压动脉",现在又若听见"他在试探,不可露怯",怕是要掀了这冷宫的瓦。
正想着,腕间一热。
他的掌心隔着棉袍扣住我手腕,指腹压在脉搏上:"太医说你体弱,我瞧着..."
"王爷松手。"我猛地抽回手,声音比往日高了些。
可心跳却不听话地快起来——他的手好烫,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布都能灼得人疼。
"你不怕我?"他没退开,斗笠边缘的雪落进衣领,"从前见了我,能吓晕三次。"
我抬头看他。
斗笠下的眼睛很黑,像深潭里泡着的墨玉,从前我总觉得那里面只有厌弃,如今却翻涌着我读不懂的东西。
"怕。"我攥紧了袖口,故意让声音发颤,"可...可王爷是来查案的,青黛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
他的拇指在石桌上叩了两下。
这个动作我见过——从前早朝时,他听烦了大臣扯皮,就会这么敲桌。
"行得正?"他突然倾身凑近,雪落在斗笠边缘,滴在我额角,"那昨夜让小六送的蜂蜜水,是行得正?
今早让扫雪的婆子往我书房窗下泼热水,是行得正?"
我喉咙发紧。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青黛只是..."
"只是想让本王注意到你?"他打断我,声音忽然低了,"沈青黛,你从前装痴傻装得像,如今装贤良倒装得更像。"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读心术...该不会又要发作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突然抚上我耳后。
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疤痕,是原主撞在门槛上留下的。
"疼吗?"他的指腹轻轻蹭过那道疤,"三年前你撞得头破血流,本王让人请了三个太医,都说你醒不过来。"
我猛地后退半步。
他的指尖还带着刚才按脉搏时的温度,烫得我耳后发烫。
"王爷。"我咬了咬唇,"青黛从前不懂事,如今...如今知道规矩了。"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极淡,像雪落在湖面,转瞬就没了:"知道规矩便好。"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方才在门外站了半柱香,你熬的药味飘出来——是治风寒的?"
我点头:"秋月受了凉。"
"明日让张统领送两箱野山参来。"他扣紧斗笠的带子,"冷宫寒风,别冻坏了身子。"
雪地里的脚步声渐远,我扶着廊柱慢慢坐下。
方才他按我手腕时,我分明看见他瞳孔缩了一下——难道...难道他又听见了什么?
"姑娘!"秋月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张统领带着亲卫往厨房去了,说要查...查什么食材清单!"
我望着厨房方向翻涌的雪雾,喉间突然发苦。
萧凛今日来冷宫试探,明日就派人查厨房——他到底是信了我,还是更疑了我?
药罐里的艾草香还在飘,可我突然觉得这寒夜里的每一丝风,都裹着刀。
冷宫弃妃?王爷读心后独宠我一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