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了我的绿豆糕

龙山脚下大江以西有一处药庐，药庐里住着一老一小。老者名为孙清然，小的叫作萆荔

七月既望，月明星稀。凉风习习，乌鹊南

飞。

萆荔：嘶~嘶~嘶~烫~烫~烫~

萆荔手忙脚乱地从灶上的蒸笼里将几块绿豆糕捏进盘子里，然后满意地盯着盘子里的绿豆糕。

萆荔：嗯~~~现在我做绿豆糕的水平，可以的!嘻嘻~

萆荔端起刚装盘的绿豆糕迫不及待地走出

灶房，送去给东屋的爷爷。

刚走出灶房没几步，她又急匆匆地折返回

来。

萆荔：哎呀~（把蒸笼盖压上) 剩下的这些别让山猫、老鼠 给我叼了去。

东屋亮着灯火，门半掩着。不时传来咣咣

的辗药声。

萆荔：（眼波流转）爷爷，快! （神采奕奕）尝尝我这次的手艺。

孙清然：（抬眸）啊?是绿豆糕啊。 （起身）我先洗手。

萆荔：哦。 （瞟了几眼药槽里的粉渣）爷爷，药柜里的酸枣仁粉没有了吗?

孙清然：有啊。 （若有所思）哦，那是我给清音 观的赵道长准备的。你明日 去飞云渡的时候，帮我给他送过去。

萆荔将盘子捧到爷爷面前，眼底

闪过一丝为难。

萆荔：哦。

孙清然：（伸手拿起一块绿豆糕浅尝）嗯 ~这次不腻了。火候也对。品相不错。

萆荔：（眼里闪着得意）是吧?我就说这次保准能成。

孙清然：（笑盈盈）赵清风，最近做什么 呢?

萆荔：（眼底的得意消失）他?我哪里知道。

孙清然：你不是一有空就往清音观跑? 你们俩从小玩到大……怎么? 闹别扭了?

萆荔：我最近一直在飞云渡卖馄饨，忙着挣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哪里有空去看他在做什么?

孙清然：哦。 他是赵道长的关门弟子，课业多，规矩大，不似你这般自由。你有空去给他送碗馄饨呢?

萆荔：我那馄饨也是我一个一个辛 苦捏出来的，凭什么送给白眼狼吃?

孙清然：你看看?都委屈成这样了，肯定有事啊。

孙清然：说说，他欺负你了?

萆荔：（扭捏）嗯……（刚要开口）

孙清然：（突然打断）不能够啊~

萆荔：反正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抽什么风，这两年他能和我的话越来越少。今年端阳后，他突然就躲着我了!

萆荔：小时候，我是看他可怜。在清音观，哪有旁人理会他。 他被他师傅管着下不了山，我就去陪他。

萆荔：爷爷，你说他是不是白眼狼?

孙清然：哈哈哈……

孙清然：就说小时候吧，那不是你天天待在药庐嫌我这个老头子烦，没有小孩子陪你玩。带你去了趟清音观，你可倒好，有事没事就把我给你买的好吃好玩的，背去给赵清风。

孙清然：现在人家不理你了，你就自己憋着生闷气?

萆荔：那我能怎么办嘛？

萆荔：总不能把他打一顿吧?再说，他那身上，十八般武艺 。我能是他价钱?

孙清然：哈哈哈，也罢。

孙清然：明日我亲自去送药包。我去找赵清风问个明白，不能让你白白受委屈。

萆荔：嘻嘻嘻……

赵清风和萆荔可以算得上青梅竹马。那年，清音观主赵以纶和孙清然结伴云游。行至一个村落，发现妖物正在屠戮村民。赵以纶击杀妖物，孙清然救下两个婴童。

男婴被赵以纶抱养，收作关门弟子，跟随她姓，取名清风，清新高洁，雷厉风行。女婴被孙清然带回药庐，虽有养育之恩，但他希望她是自由的，不被世俗羁绊，取了名字，不冠以姓。

七岁那年，清音观弟子来请，孙清然带着药箱搀着萆荔跋涉两里路紧急去了清音观。

赵以纶重伤，孙清然床前伺候了三个月才得以痊愈。

期间，全观上下戒严，七个师兄轮番守在师父门前。赵清风年幼，每次近前，师兄们总是不耐烦地嫌他碍事，对他呵斥驱赶。他再委屈，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的心意和情绪。

刚好，萆荔待在观中，整日无所事事。爷爷每天要给观主治伤，她就一个人在观中游荡。一个晴朗的早上，萆荔看到一个和她年岁相近的孩童坐在枝繁叶茂大桑树下

发呆。

儿时萆荔：你在做什么？

儿时赵清风：你在跟我说话吗?

儿时萆荔：对啊。

儿时萆荔：（打量他的衣着)……你怎么不去练 功?

儿时赵清风：他们不喜欢我出现在他们面前……

儿时萆荔：为什么?

儿时赵清风：嗯……

儿时萆荔：哦，我明白了。那一定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儿时赵清风：啊？

儿时萆荔：我爷爷就是这样。

儿时萆荔：每次说不出来的时候，总会来一句‘说来话长。’

儿时萆荔：欸？你有爷爷吗？

儿时赵清风：没有。我有师父。

儿时萆荔：哦。

儿时萆荔：哎~我们玩游戏吧？

儿时赵清风：玩游戏？

儿时萆荔：玩躲猫儿怎么样？

儿时赵清风：什么叫躲猫儿？

儿时萆荔：啊……你没玩过？

儿时赵清风：(点头)嗯。

儿时萆荔：可简单了，保证你一学就会！哈哈哈……

不管赵清风愿不愿意，萆荔盛情难却。那是赵清风第一次学会躲猫儿。

孙清然：萆荔?萆荔?

萆荔：啊?

孙清然：你发什么呆啊?

萆荔：没有啊。

萆荔：我突然想到我灶房里还有些绿豆糕没拾，我去了。

孙清然：嗯。

孙清然：（看着萆荔出门）小丫头，奇奇怪怪。

出了房门，一股凉意迎面袭来，她鼻子酸涩，步子渐缓……

萆荔：阿嚏~阿嚏~阿嚏~

萆荔：（揉揉鼻子）是谁背后念叨我?

四下无人，萆荔惯会自言自语。

她撑起两只胳膊向上伸了伸懒腰，抬头看到那明晃晃、圆溜溜的月亮周围散着风晕。

萆荔：咦?要起风啊。

萆荔：（冲身后喊道）爷爷，夜晚有风。你睡觉的时候关紧门窗，以防着凉。

孙清然：哎，听到了。

萆荔扬起嘴角，抬步向灶房走去。

走近灶房，萆荔仿佛听到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头一紧。

萆荔：有野物？我的绿豆糕!

三步并两步，她快速冲进灶房。

蒸笼盖还是原模原样地盖在蒸笼上面，她一脸疑惑。

萆荔：是我多虑了?

萆荔：我听错了?

她犹犹豫豫拿起晾晒在门前的食盒，掀开蒸笼盖。

萆荔：啊!!!

一声惨叫，惊如晴天霹雳，房顶的老鸹扑棱而起。

萆荔：我的绿豆糕呢?我刚成手的绿豆糕!

她在灶房里翻箱倒柜，打开了前门和后窗，不见山猫，没有老鼠……

萆荔：没留下一丁点儿痕迹……是鼠狼?

萆荔：一块都没给我留下!

萆荔：我还想着明天出摊能多挣一点呢……

萆荔不甘心地围着锅台转了一圈，提起油灯贴着锅台仔细观察，也没发现爪印或毛发。

萆荔：难道是人?不然怎么知道掀开盖子再盖上……

她在心里细细盘算，虽说经常有野物到灶房或是饭桌上找食吃，但都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像今天这种，知道去蒸笼里拿还不留痕迹的，真是头一次遇到。

萆荔：哼~有本事明天你再来····

一句狠话出口，并没有解开萆荔心头的烦恼。月光洒满院子，仿佛铺上白霜。橘色摇曳的灯光下，恼火的萆荔对着空气一顿脚蹬手刨，疯狂输出，滑稽又心酸。

萆荔：喜欢偷是吧?

墙上挂着几提干红干红的小米辣，这是萆荔夏日里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几晌午收上来的。

萆荔：（开始撸辣椒）我让你偷我绿豆糕!让你偷我绿豆糕!偷我绿豆糕!

萆荔：（呀呀切齿）让你尝尝鲜花饼……领略领略别样红!

萆荔：（越想越得意）哈哈哈…·

更深露重，小院熄灭灯火。一阵旋风，地上的白霜映着摇曳的树影。

小虫嘶嘶，山野啾啾，这是萆荔在这里生活的第十六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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