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进山坳时,青岩书院的灯笼在飞檐下连成一条暖黄的星河。
阿木把半块凝着冰晶的窝头塞进萧凛掌心,指尖还沾着铃兰花汁的黏腻——他刚在院角的花圃里编完第十三个草环,每片草叶都被泠鸢的残魂之力渡上了微光,像一串坠落人间的星子。
“阿砚哥哥的腕伤还在渗血。”
阿木忽然拽住萧凛的袖子,仰头望着跟在身后的少年。
阿砚正低头盯着腕间的碎玉,绷带缝隙里渗出的血珠落在石板上,竟凝结成半透明的冰晶。泠鸢的虚影猛地飘到他身前,发尾的幽蓝光芒扫过伤口,却在触到碎玉的瞬间骤然黯淡——那截褪色的蓝丝带里缠着道极细的仙锁,正死死捆着阿砚体内躁动的风灵脉。
“是天神宫的‘缚灵丝’。”
泠鸢的声音在神识里发颤,残魂之力聚成的指尖悬在丝带上方,“当年为了护住他未觉醒的灵脉,我用自身仙力编了这锁,如今却成了禁锢……”话未说完,阿砚忽然踉跄着撞向游廊柱子,腕间的碎玉迸出刺目蓝光,将整面墙的藤蔓瞬间冻成冰雕。
“别动!”
萧凛冲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凡人灵气混着泠鸢的残魂之力涌进他经脉,却在触到缚灵丝时激起尖锐的爆鸣。阿木吓得把草环掉在地上,却见草叶上的荧光忽然连成一线,像条发光的藤蔓缠住阿砚手腕,竟让那些暴走的灵力渐渐平息下来。
“这孩子的灵脉与草木相生。”主考官不知何时站在月洞门后,手里的青铜灯盏映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朵冰莲刺青,“三十年前有个丫头总在药圃偷学种灵草,后来偷偷把铃兰种满了天神宫后山……”他忽然望向泠鸢的虚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她临走前在我袖中塞了颗种子,说‘若有戴草环的孩子来,便告诉他,铃兰开时,劫雷自破’。”
泠鸢的虚影猛地一颤,发间的铃兰草环簌簌掉落花瓣。萧凛低头看见阿木刚才掉落的草环正扎根在石板缝里,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瞬间开出一串莹白的花——每朵花的中心都凝着颗幽蓝的露珠,竟与泠鸢指尖的冰莲一模一样。
“后山的药圃!”
阿砚忽然抓住萧凛的手腕,碎玉上的蓝光顺着他手臂蔓延,在青砖上烙出道风纹,“我娘临终前说,有个姐姐在槐树下埋了个陶罐……”话音未落,整座书院忽然剧烈摇晃,檐角的铜铃发出刺耳的尖鸣。阿木指着院外的天空,吓得说不出话——那道裹挟着劫雷的黑云不知何时已压在书院上空,云层里游动的紫电竟凝成了天神宫的禁咒符文。
“是追魂雷。”
泠鸢的虚影骤然变得透明,残魂之力不受控制地从星纹涌进萧凛体内,“他们终于还是发现了……”她的声音被一声惊雷打断,紫电如利剑般劈向阿砚,却在触到他腕间碎玉的瞬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绿光弹开——阿木刚才种下的铃兰花竟在此时爆发出强光,藤蔓顺着游廊疯长,瞬间织成张覆盖整个前院的光网。
“快跟我来!”主考官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完整的冰莲灵印,那印记正发出与铃兰花同源的绿光,“当年她把一半仙力封在我体内,说总有一天要护着这些‘不完整’的星星!”
他抓起阿砚的手按在冰莲上,缚灵丝瞬间化作齑粉,而阿砚腕间的牙印竟开始发光,与萧凛眉心的星纹遥相呼应。
泠鸢的虚影在光网中渐渐清晰,她望着那些在雷暴中盛开的铃兰花,忽然笑了:“原来天道早有安排——不是让我们对抗劫雷,是让我们学会在雷雨中开花。”她指尖凝出朵冰莲抛向天空,竟在紫电中炸开片幽蓝的光幕,“阿凛,还记得我教你的‘星轨剑’吗?凡人的灵气虽弱,但若与草木灵脉共鸣……”
萧凛忽然明白过来,他握住阿木的手,将凡人灵气注入那些疯长的藤蔓。奇迹发生了——铃兰花的荧光顺着藤蔓凝成光剑的形状,而阿砚引动的风灵脉则在剑刃上织出雷纹。当第二道劫雷劈下时,三人合力挥出的光剑竟将紫电斩成两半,爆散的雷光里,无数铃兰花种如雨般落下,在青砖上长出新的嫩芽。
“看!”阿木指着天空惊呼。黑云不知何时已散,取而代之的是片被洗得透亮的夜空,无数星子透过光网洒下,竟在泠鸢的虚影周围聚成条流动的星河。主考官从怀中摸出那个沾满泥土的陶罐,打开的瞬间,无数莹白的铃兰花飞了出来,每朵花心里都睡着个光点——那是当年被天神宫判定为“残缺”的孩子们的灵脉碎片。
“她把自己的仙力化作花种,等着与这些碎片共鸣。”主考官的声音带着哽咽,将陶罐递给萧凛,“三十年前她被逐下仙界时,说‘人间烟火最能养魂’,如今看来,竟是要让这些被遗弃的星星,在彼此的温度里重新发光。”
泠鸢的虚影轻轻触碰那些飞舞的铃兰花,残魂之力与花心里的光点交融,让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萧凛忽然看见她发间的草环正在变化——原本普通的草叶渐渐长出冰晶脉络,却依然保留着阿木编织时的歪扭形状。
“这才是完整的灵脉。”泠鸢的声音带着释然,她望向阿木和阿砚,眼里的柔光比星光更暖,“不是仙界追求的纯净无暇,而是像这铃兰花一样,既能在劫雷中扎根,又能在烟火里留香。”她忽然牵起萧凛的手,指尖的凉意混着人间的温度,“走吧,去看看我们的书院,该如何教星星们写自己的故事。”
月洞门外,晨光正漫过书院飞檐。阿木把新摘的铃兰花别在泠鸢发间,却惊讶地发现花瓣上凝着凡人的露水,而花心深处,竟藏着道淡淡的星纹。萧凛低头看见掌心的陶罐正在发烫,那些沉睡的光点纷纷苏醒,顺着他的经脉涌向眉心——星纹与残魂之光交相辉映,竟在他额间凝成朵半冰半火的铃兰花。
“哥哥,你的星星开花了!”阿木举着发光的草环蹦跳起来,草叶上的荧光与书院晨读的墨香交融,在石板路上画出道蜿蜒的光轨。阿砚摸着腕间不再疼痛的牙印,忽然笑了,他引动风灵脉卷起地上的铃兰花,让它们在晨光中跳起旋转的舞。
泠鸢的虚影站在光轨中央,发间的铃兰花随晨风轻颤。她望着那些在书院里奔跑的孩子——有的指尖凝着水汽,有的发梢缠着草藤,还有的像萧凛一样,眉心嵌着颗会开花的星星——忽然明白,当年被逐下仙界时,那道刻在魂骨里的“不完整”印记,原来不是惩罚,而是天道给的伏笔。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青岩书院的匾额上时,鎏金的字迹忽然泛起幽蓝的微光。阿木看见门楣的聚灵阵里飞出无数光点,与他们眉心的星纹、腕间的牙印、发间的草环遥相呼应。而在书院最深的藏书阁里,那卷被主考官藏了三十年的图卷正悄然展开,上面天神宫的云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的烟火、草木的脉络,以及无数正在发光的、不完整的星星。
“姐姐,”阿木忽然拽住泠鸢的衣袖,指着远处山路上跑来的流民孩子,他们手里攥着用树枝写的字,衣摆上沾着泥土,眼里却亮着求知的光,“你看,又有新的星星来啦!”
泠鸢的虚影轻轻点头,发间的铃兰花落下最后一片花瓣,掉在阿木捧着的陶罐里。那花瓣触到罐底的瞬间,所有沉睡的光点都亮了起来——那是新的故事,在人间的晨光里,带着劫雷的余温和草木的芬芳,悄悄开始书写。而书院外的山路上,昨夜被斩断的劫雷已化作春雨,正滋润着那些被定义为“残缺”的土壤,让更多带着星光的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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