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砚秋又抱着新采的露珠茶候在公主府门前。铜环叩响的声音惊飞檐下麻雀,他望着朱漆门上新添的裂痕——那是三日前梦宇鹤盛怒之下挥剑留下的,此刻倒像极了他与云栖之间横亘的鸿沟。
"公主歇着呢。"琳儿捧着药碗侧身让开,语气比往日更冷,"公子还是请回吧。"
砚秋将茶盏轻轻搁在廊下石案,目光穿透半掩的雕花门,看见云栖倚在软榻上的剪影。她腕间银锁随着翻书动作轻晃,恍惚间竟与初见那日雪中的月光重叠。正要开口,却见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猩红刺得他心口发紧。
"让我进去!"砚秋冲上前要推门,却被侍卫横戈拦住。他攥着腰间玉佩,声音发颤,"我有能止咳的天山雪莲!"
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云栖裹着狐裘立在门槛处,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砚秋公子好本事,连我咳嗽都算准了?"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边缘映出少年慌乱的神色,"是不是下一步,该说这病也是有人暗中投毒?"
砚秋僵在原地,看着她将他托琳儿转交的药方撕成碎片。纸蝶般的残片掠过他发间,落在前日送来的诗集上——那页《山有木兮》的批注还墨迹未干,此刻却被露水洇成模糊的蓝。
"公主当真不信臣?"他喉间泛起铁锈味,伸手去够她发间滑落的步摇,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的瞬间,被狠狠甩开。
云栖后退半步,广袖扫落案上所有茶盏。青瓷碎裂声中,她指着院外宫墙:"你看那上面的裂痕,像不像皇家的真心?"风卷起她额前碎发,露出脖颈处未愈的掐痕,"我从出生起就是棋盘上的弃子,公子又何必来做这执棋人?"
暮色漫过宫墙时,砚秋失魂落魄地走在长廊上。腰间玉佩不知何时裂开细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转角处,他听见梦宇鹤与幕僚的对话随风飘来:"那丫头对砚秋起疑更好...借她的手断了这小子的念想,省得碍了联姻大事..."
砚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望着公主府方向渐渐亮起的灯火,忽然明白那些被退回的诗稿、打翻的茶盏,还有她眼底永远化不开的霜雪——原来从始至终,他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夜雨突至,他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泪痕。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满树寒鸦。而他与云栖之间,终究隔着比宫墙更厚重的雾霭,比夜色更深的误解,和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真心。
砚秋回到宅中,浑身湿透地跌坐在太师椅上。烛火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案上摆放着为公主准备的新墨,尚未开封,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他颤抖着拿起狼毫,在宣纸上写下:"雾锁重楼终不见,心隔山海两茫茫。"字迹被雨水晕染,渐渐模糊成一片墨色,正如他破碎的心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芭蕉叶发出刺耳的声响。砚秋望着手中那半块玉佩,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不禁苦笑。原以为遇见云栖是命运的眷顾,却不料不过是权谋棋局中的一颗弃子。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锋利的边缘刺破掌心,鲜血滴落在"愿"字之上,洇成一朵妖艳的花。
这一夜,砚秋在雨中独坐至天明。当晨光刺破云层,他望着镜中憔悴的面容,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是怎样的荆棘,他都要让云栖知道,这世间,总有人愿意为她拨开迷雾,哪怕最终只能换来一句谅解,他也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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