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回过头来,寻声看去。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正在冲他招手笑着。
女孩儿个头不高,好看的娃娃脸,顺直的头发披在肩头。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窄腿的牛仔裤,斜挎着一个淡绿色的挎包。
周琦,他认出来了,是今年跟他一起分配到系里的女孩儿。两个人一直在一个课题组,平时关系挺熟的。
“凌越,系里的通知你接到了吗?”女孩儿走过来,灿烂地笑着,“今年4月份和7月份两批入职的新职工,要集中一周进行新职工教育培训。”
“哦,是你呀,”凌越笑道,“培训?我怎么不知道啊?”
“下午挺晚才通知的,”周琦兴奋地说,“听说还要出去玩儿两天呐,去年培训过的人说,是周一到周五集中学习,周五下午走,进山,周日下午回来。不错吧?”
“听上去,还不错。”凌越苦笑了一下,“不过集中学习那五天,学啥呀?太无聊了吧?”
“没事,可以玩儿手机嘛,哈哈。”周琦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快乐地笑了起来。
“嗯,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办法,”凌越笑道,“那……我先上楼了,明天到教研室,我再问问通知的具体内容。”
“等一下,凌越,”见他要走,周琦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我微信上发的消息,你是不是还没有看到?”
“微信?哦,我还真是没顾上看。”凌越笑着,掏出手机准备打开。
“别看了,回去再看吧。记得看完给我回复一下。”周琦冲着凌越轻轻笑了一下,退后了两步,摆了摆手说道,“我先回去了,再见。”
凌越纳闷儿地看着小姑娘飞也似地转身跑了,一脸的迷茫。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果然,有好三条新消息。其中有两条是许悠然的,有一条是周琦的。
他先点开了许悠然发来的消息。
“凌越,关于你的一切,在我的心里越来越模糊了,但是我会记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好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吧。”
“真心的祝福你!”
凌越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一边走上楼梯,一边低头按着手机回复。
“我不需要你的祝福,我需要的,是你的爱情。悠然,你只是迷路了,我有的是时间,等你的回来。”
随后,又发过去了一个笑脸。
发过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点开了周琦发来的消息。
“凌越,我朋友说,我和你,有一样的娃娃脸,她说我们俩很有夫妻相。所以,我觉得我们有缘。我想跟你做个特别的朋友,可以吗?”
凌越站在楼梯拐弯处愣住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真没怎么注意这个跟自己一起入职的同事,只是印象里觉得是一个天真、活泼、又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怎么她突然问起这么个问题?凌越呆呆地看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想了一下,他在屏幕上写了条消息发了过去。
“我很愿意跟你成为很好的朋友,只是,我已经有一个特殊的朋友了。”
随后,也发出去了一个笑脸。
发完之后,满心惆怅的小伙子揣起了手机,慢慢地上了楼,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就在这个晚上,罗砚成和丁原在一家饭馆里边吃边聊,一直坐到很晚。
整整一个晚上,关于雪轻的心脏,关于许悠然的事情,一直在罗砚成的嘴边盘桓,有好几次他差点儿就要说出口了。他是多想告诉对面的老同学,雪轻的心脏,就在校园外不远的地方跳动着。
不过,他一次一次把想开口的冲动压了回去。
“罗罗,老太太做这么大手术,你都不吭一声,我应该去看看的。”丁原喝了口茶,嗔怪道。
“没事,你有的是功夫去看她,现在出院在家呢,随时欢迎。”罗砚成笑道。
“行,明天我晚上,我上家去看看,”丁原往后挪了挪,靠在靠背上,看着罗砚成,“你呀,也是有福。家里守着欣语这么好的医生,老太太治疗休养都方便。”
“是呀,这次就住在省二院,医生都是欣语给联系好的。”罗砚成笑了笑说道,眉宇之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跟程欣语这些年的婚姻状态,还有家里那些重重矛盾,他从来都没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么多年,他把自己包裹的很好,在大家的眼里,他有爱他的妻子,有温暖和谐的家庭,有风生水起的事业,有富足美满的生活。
之所以要给自己穿上一层幸福的外衣,是源于他那份受了伤的强烈的自尊心。自从路雪轻离开他,他便几乎偏执地维护着那份自尊。
在他心里对雪轻充满着怨愤的那些年里,他固执地掩藏着自己内心全部的伤痛,掩饰着生活中他与妻子的全部矛盾和冲突。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路雪轻离开之后,他过得更好。没有她,他照样可以有美满幸福的生活。
“对了,你公司最近怎么样?”丁原没有注意到罗砚成神色中细微的变化,随口问道。
“老样子,不温不火的,”罗砚成回答说,“我最近一直没太有心思管,你也知道,自从知道雪轻的事,我……快崩溃了,再加上接我母亲过来治疗,这段时间,也顾不上管,所以……基本都交给骆兴了。”
“那个骆兴啊,”丁原瞥了一眼罗砚成,“你那个合伙人我也见过几次,怎么说呢?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你还是不要太大撒把了,公司的事,自己还是得操心。”
“嗯,我知道了。”罗砚成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
“对了,罗罗,我过两天要去趟三亚,那边有个合作的项目,”丁原看着罗砚成,眼神里有一抹深深的忧伤,“那里毕竟是雪轻生活过的地方,想想这个,心里也是很难受。”
罗砚成没有说话,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也想过要去看看的,”过了许久,罗砚成低声说道,“只是,我有些疼怕了,我不敢去看她人生里最后待过的地方。给雪轻扫墓之后,我觉得自己像是活活的脱了一层皮肉,那样的疼,让我真的是心有余悸。可是,有时候又会想,我这疼算什么,雪轻当年,一个弱女子,一个人承受着……”
罗砚成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抬头。
“好了,罗罗,怪我,又提起这个伤心事。”丁原给罗砚成续上了一杯茶,轻声说道。
罗砚成轻轻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两个中年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很久。
“走吧,”过了一会儿,丁原看着罗砚成轻轻笑道,“也不早了,回吧。”
此时的罗砚成,还不知道,自己的家里,正酝酿着一场恼人的冲突。
柚柚的房间里,程欣语“啪”的一声,把一张数学试卷拍在罗柚柚眼前的书桌上。
“72分!开学第一次单元测验,你考这个分数回来?”程欣语严厉地说道,“你是怎么回事?”
柚柚撅着嘴,眼角挂着眼泪,没有吭声。
“你别让我签字,我丢不起这个人!”程欣语怒气冲冲地继续说道,“你自己说,怎么考成这个样子?什么原因?”
柚柚还是没有吱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说话呀!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程欣语看见罗柚柚只哭不说话,心里的火更加冒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罗骏飞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着。
“欣语啊,耐心跟孩子说,”罗骏飞轻声地说,“一次考不好不要紧,找找原因,下次就考好了。”
见爷爷进来了,柚柚的委屈像是一下子爆发了,呜呜地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说道,“也不能都怪我嘛,题难嘛,大家都没有考好。”
程欣语见罗骏飞进来替柚柚说话,本来就心里窝着火,又听见她这么说,一下子恼了,冲着柚柚厉声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们班主任在群上发了,五个满分,十九个90分以上!都没考好?谁都没考好?同一个教室里坐着!同一个老师给上的课!你跟别人差这么远,你不觉得丢人吗?!”
罗骏飞已经走到柚柚身边,伸了手给孙女擦眼泪,回头又看着程欣语说道,“欣语,别着急,不要紧,柚柚聪明着呢。”
听爷爷这么一说,柚柚更加委屈,索性大哭起来。
程欣语只觉得自己气得快要炸开,她不愿意跟罗骏飞直接顶撞,一转身离开了柚柚的房间,回到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原来一直在床上躺着的赵禾,也捂着肚子下了地,慢慢地走到柚柚的房间,老两口安慰了孙女半天,才把小家伙哄得不哭了。
赵禾慢慢走到程欣语的卧室,推开了门,见她坐在床上生着闷气,于是小声劝她说,“别生气了,孩子嘛,还小。刚开学,还没进入状态呢,慢慢就好了。”
“妈,你别起来了,回去睡吧。”程欣语强压着心里的烦躁,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屋门,站在门口喊道,“柚柚,作业做完之后,把所有错题一个订三遍,今天晚上订不完,就别睡觉!”
罗骏飞正在柚柚房间里哄着孙女,听着这话,赶紧走出来说道,“欣语,你看现在都几点了,作业做完赶紧让孩子睡觉,不然明天她怎么上课,那不得打瞌睡?”
“就是就是,”赵禾也赶紧说道,“这学习的事,也不急在一时,让孩子先睡觉。我看现在的孩子也是都够辛苦的了。”
程欣语一时气结,只觉得心里的火腾腾直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在教育孩子的时候,老两口横刀立马地出来护着孙女,这让她十二万分的恼火,可是,又不好发作。婆婆刚刚出院,自己也才搬回来,这就顶撞起来终究不好。
她努力忍着心里的火,转身进了卧室,“砰”地关上了门。把站在卧室门口的婆婆赵禾关在门外。
而这一幕,正好让开门进来的罗砚成迎头撞上了。
赵禾正在卧室门口,门被“砰”的一声摔上时,老太太不由得身体颤动了一下。而这个情景恰巧被罗砚成看在眼里的时候,心里陡然冒起一股火来。他的眼顷刻间瞪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他带着阴沉的怒气,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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