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只身赴约

电话接通的时候，对方只“喂”了一声，魏岭生就已经听出那是谁了。这么多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比原先苍老了些，暗哑了些，但是阴毒狠辣丝毫没有改变。

“大哥，多年不见了，你好吗？”魏岭生的嘴角扬起一个冷笑，低声说道。

“哎哟，真是小魏兄弟啊，我猜着就是你，”樊江龙令人心悸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了过来，“不对，现在应该是老魏兄弟啦。”

“大哥，你还是找着我了，一定费尽周折吧？”魏岭生淡淡地说道，“大哥对我，是真的上心啊。”

“那当然了，兄弟，”电话里传来樊江龙波澜不惊的声音，“你哥哥我，这前面十几年的日子都是兄弟你给的，我得找着你，好好感谢感谢才是啊！”

“大哥……”魏岭生刚要说什么，却被樊江龙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

“行啦，咱们还是见面说吧，”咳嗽了几声，樊江龙接着说道，“多年不见，你总得请你哥哥吃顿饭吧？咱找一个你熟悉的地方……哦……对了，离那家花店不远，花店往西，过一个路口，再往西，１００米的样子，有个农家土菜馆，就在那儿吧。下午５点，不见不散。”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记着，来的时候别叫外人了，咱们兄弟多年不见，有外人在，聊个天儿都不方便。”

说完，不等魏岭生再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魏岭生坐在车里愣了半天，这个电话让他很有些意外。他本来估计，樊江龙是要拿许悠然做筹码，强行约他到一个私密或者荒凉的地方，然后再逼迫他交出所有的财产，接着再折磨他甚至于杀了他，以此来泄愤报仇。

可是，樊江龙竟然约他去一家饭馆吃饭，这是要干什么？晚饭的时间，饭馆里也是客流最满的时候，约到那儿去，那他们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啊。

不过，魏岭生明白，樊江龙特意指定吃饭的地方，竟然在悠然花店的附近。这实际上就是在警告自己，悠然花店在他的撑控之下，许悠然已经攥在他的手心里了。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别耍花样，老老实实只身赴约。

既然找到了他，樊江龙是不会放过他的。可为什么偏偏要找一个公共场所见面呢？难道，樊江龙还不急于收拾他，还要玩儿一下猫抓老鼠的游戏吗？他这葫芦里倒底装的是什么呢？

魏岭生想来想去，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车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魏岭生掏出手机，拨通了罗砚成的电话。

“老魏！我正要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电话一接通，罗砚成的大嗓门儿就传了过来，“我这两天公司出了点儿乱子，没顾上给你打电话。我……昨天见了许悠然，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停了一下，他又有些恼火地继续说道，“老魏，你怎么跟个牙膏似的，每回挤一点儿才出一点儿，你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没有？”

“罗兄弟，我听悠然说了，”魏岭生平静地说道，“我早上在花店，给她把门口玻璃装了，帮着她又收拾了一下。她跟我说，昨天……见过你了。”

“老魏，我刚知道的时候，真是挺生气的！”罗砚成高声地说道，“不过，许悠然跟我说了你的心思，我想想，也是，你也有你的道理。可是……可是……你还是应该告诉我才对呀！毕竟……”

“罗兄弟，你中午有时间吗？”魏岭生打断他的话，急促地说道，“我……可能最近要忙一阵子，顾不上悠然，我……想把她托付给你，有些话，我……要跟你聊聊。”

“行！这个事儿，没时间也得有时间，”罗砚成果断地说道，“我把中午的事情推掉，这样下午三点之前，都是你的时间。”

“好，那……还是上次吃饭的地方，半个小时之后见。”魏岭生低声说着，又警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好，一会儿见。”罗砚成简短地说道。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在约定的那家饭馆见了面，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魏！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刚刚坐定，罗砚成就直直地瞪着魏岭生，不满地说道，“难道你告诉了我，我就会……就会去纠缠那个小姑娘不成？”

“是，我当时真的就担心这一点，”魏岭生的脸上，泛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当然不会去纠缠她，可是你会忍不住会去看她，忍不住去爱护她，忍不住把她当成雪轻。如果那样，许悠然就会越来越深地陷入雪轻的身份里，这个２２岁的姑娘，就再也没有自己的人生了。”

“我……不得不承认，”罗砚成低了头，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

魏岭生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罗砚成又叹息了一声，抬头看向了窗外。两个人都沉默了。

“如果那样，雪轻的心……也同样是痛苦的，”过了一会儿，魏岭生低声地说道，“她的记忆复苏了，可是，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的世界了，身体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人生轨迹不是她的，你和我与她也已经隔了一世。尤其是你，你更不是她的了。如果你跟她相认了，你让她今后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带着什么样的感情生活下去？”

停顿了片刻，魏岭生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知道，已经不是如果了，你们昨天，已经相认了。”

“是，我们昨天……像是……隔世重逢。”罗砚成抬起头，看着魏岭生，神情复杂而痛苦。

“罗兄弟，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魏岭生目不转睛地看着罗砚成，声音不高，语气却坚决无比，“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就是……许悠然有了雪轻的记忆这件事，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的那些同学，还有……还有程医生，都不能说。”

“我明白，”罗砚成低声说道，“许悠然昨天跟我说了，她的情况，欣语不知道。另外……另外，关于许悠然移植了雪轻的心脏，这件事我们有几个同学……知道了……”

“罗砚成！”魏岭生一听到这儿，惊得一下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罗砚成打断了他的话，“你！你怎么不守信用？！”

“你别急嘛，”罗砚成无奈地说道，“是我一个老同学，去三亚开会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一个了解当年那台移植手术的人，一下子就确定了……是许悠然……”

看着魏岭生依然一脸惊怒的神情，罗砚成又赶紧宽慰他道，“不过，你放心，只是我们当年关系最好的几个同学知道，加上我，我们班一共五个人知道，都是雪轻最贴心的朋友。而且，他们并不清楚更多的情况。许悠然复苏了雪轻的记忆，这个，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们。”

“好，那……拜托你，为悠然守好这个秘密，”魏岭生长叹了一声说道，“不然，她就再也没有安宁的生活了。”

“好。”罗砚成深深地点了点头。

“还有，”迟疑了片刻，魏岭生低声说道，“我最近有些事情，可能……可能会离开，可能会去挺远的地方，也可能……会……很长时间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和保护好悠然，让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但是，”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你要记着，你的存在，不是为了让她纠结痛苦，而是为了让她平静安宁，你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可是……你们之间的距离和分寸，你要把握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魏，我知道，”罗砚成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沉重的痛苦，“她只是许悠然，她……毕竟不是雪轻。我不会扰乱她的生活，我……有分寸。但是，老魏，说实话，我确实……确实心里特别乱，如今，她像我的一个亲人，一个割舍不下的亲人。”

“我明白，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魏岭生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窗外，“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只是想保护好她，谁也别想伤害她。”

“伤害她？”罗砚成奇怪地看着魏岭生，“你说什么呢老魏，谁会伤害她呢？我吗？怎么可能！”

“哦……别误会，不是说你，”魏岭生笑了笑说道，“你当然不会伤害她。我的意思是说，万一她的事情传开了，会有人干扰她的生活，那就是伤害她了。”

“放心吧，不会的，”罗砚成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魏岭生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对了，你刚说……你要去哪儿？”罗砚成看着魏岭生疑心地问道，“怎么？还要去很长时间？”

“没什么，花圃生意上的事情，”魏岭生淡淡笑道，“现在，还说不准呢，都……不一定呢。”

两个人这顿饭，一直吃到两点多钟。因为下午三点公司还有重要的会议，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两点半的时候，罗砚成起身告辞。两个人在饭馆门口道别，各自驱车离开。

魏岭生直接去了一家电子市场，买了一只非常小巧的、用于监听的录音笔。又去商店买了一把水果刀。这是刚才他跟罗砚成聊着天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的主意。买了这两样东西之后中，他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既然要去见樊江龙，不做点儿准备是不行的。刀不一定能用得上，但是录音笔一定用得上。他要把自己跟樊江龙的谈话都记录下来，或许将来，这些录音就是把他们绳之以法的最有力的证据。

魏岭生把小小的录音笔挂在自己那一大串钥匙上，夹在大大小小的钥匙中间，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钥匙扣。水果刀没有什么好的地方可藏，再说也真可能根本就用不上。所以直接揣在了裤子口袋里。

下午４点４５分，魏岭生已经站在那家土菜馆的楼下。他的心因为紧张而剧烈地跳动着，手微微有些发抖。他仰头看了看土菜馆的招牌，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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