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凤栖梧1

建昭三年春，紫宸宫的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李景玄坐在青玉案前，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头戴十二旒冕，珠帘在眼前轻轻晃动，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案上奏折“许氏婉顺，宜主中宫”八字，像尖锐的针，刺进他眼底，令他厌烦。

鎏金蟠龙烛台立在一旁，散发暖黄的光，将他玄色缂丝龙袍映得流光浮动。

衮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好似暗涌的云涛，彰显着帝王的威严。

但此刻，这份威严被太后“立后”旨意搅得凌乱。

“启禀皇上，慈安宫呈画轴至。”总管太监王德全双手捧着剔红漆盘，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盘中并蒂莲纹卷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带着太后的强硬。

年轻的帝王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与不耐。

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太后这已经是多次逼他立许家女为后了。

犹记得前几日，太后端坐在主位，神色威严，目光直直地看向李景玄，开口道：“皇帝，许家姑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又是哀家的侄女，立她为后，于朝堂、于后宫，皆是好事，你莫要再推脱了。”

李景玄眉头紧蹙，心中满是抵触，却又不好直接忤逆太后，耐着性子说道：“母后，立后乃国之大事，需从长计议，儿臣觉得许瑛姑娘虽好，却并非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太后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还有什么可商议的？哀家的眼光还能有错？许家在朝中根基深厚，与许家联姻，对稳固江山社稷大有裨益。”

现在，他一看到那画上女子，端庄得如同庙里的泥塑，连唇角弧度都像是拿尺子量过，毫无生气，心里就一阵抵触。

年轻的帝王忽然轻笑，笑声里却没有愉悦。他手中玉扳指用力一碾，“咔嚓”一声，碾碎了朱砂墨锭。

“太后这是要朕效法仁宗？”他声音低沉冷冽，却让满殿宫人纷纷屏息垂首，。

惊雷骤然裂空，仿若要将压抑的天空撕裂。春雨裹挟着梨瓣，噼里啪啦地扑入支摘窗。

李景玄霍然起身，蹀躞带上的金玉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撤伞，去金明池。”他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雨打芭蕉，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雨声之中，忽然飘来一缕冰弦之音，宛如天籁，悠扬动听。

李景玄抬手示意仪仗退下，独自循着琴声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飞云阁前，只见朱漆阑干外垂着湘竹帘，雨滴打在帘子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茜色罗裙的裾角从帘底泄出，绣着缠枝牡丹的裙襕随着乐声轻轻荡漾。

李景玄轻轻推开阁门，琴声戛然而止。他踏入阁内，满室龙脑香扑面而来。

抬眸望去，一位少女端坐在琴前。

少女梳着惊鹄髻，发髻高耸，宛如振翅欲飞的天鹅。发髻上插着白玉梳篦，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身着真红罗衫，颜色鲜艳夺目，衬得肌肤如雪。外罩泥金芍药纹褙子，精致的刺绣将芍药娇艳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肩上披着银线绣的百蝶穿花纹样的披帛，绣工精细，蝶翼脉络用绿沈线勾出，在灯光映照下，流转着如碧水般的光泽。

“好个《凤求凰》。”他倚着门框轻笑，“只是这第五段的滚拂，当用跪指。”

周嘉琬惊得立马抬头看去，见是李景玄，她立刻起身行礼：“臣女周嘉琬，拜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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