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的凶宅里，住着我自己1

我继承了奶奶留下的凶宅，邻居老太说上一个租客在里面自杀了。

搬进去后，每晚都能听见弹珠落地的声音，天花板渗出暗红水渍。

在阁楼发现一本日记，记录着租客被无形之物追逐的恐惧。

最后一页写着：“它来了，它穿着我的皮囊在敲门……”

当我读到这行字时，楼下突然传来弹珠落地的清脆声响。

镜子里，我的倒影正咧开一个不属于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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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公司的卡车，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吭哧着停在梧桐街十七号门前。司机老张跳下车，动作带着点迟滞的僵硬，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手背蹭过鼻尖时，眼神飞快地扫过眼前这座房子，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姑娘，就这儿了？”他声音干涩，没看我，反而盯着自己沾了灰的鞋尖。

“嗯，麻烦师傅们了。”我点点头，拿出钥匙，准备去开那扇沉重的、漆皮剥落得如同患了皮肤病般的黑色大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旧木头和灰尘混合的、近乎腐朽的沉闷气味，被午后的阳光一蒸，愈发显得滞重。

“等等！”老张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劈叉。他搓着粗糙的大手，脸上挤出个极其为难的褶子，像是要把他黝黑的脸皮搓下一层来。“这…这栋楼…十七号…有点…那个…活儿不好干。得…得加点钱。”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目光再次掠过那扇门，又迅速飘开，投向街对面。

街对面，一栋同样陈旧但明显有人居住的小楼二楼，那扇垂着褪色碎花窗帘的窗户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道窄窄的缝隙悄然打开，缝隙后面，一对浑浊发黄的眼珠，正死死地黏在我身上。那目光冰冷、黏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是邻居老太太？奶奶生前电话里提过几次，一个姓陈的孤僻老太婆。她像一尊泥塑的守墓人，无声地监视着梧桐街十七号的入口。

我收回视线，胸口有点发闷，不是因为老张的临时加价，而是那老太婆的目光，像阴湿的苔藓爬过皮肤。这房子，连同它周围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欢迎活人的气息。但我没得选。奶奶的遗嘱里只有这个地址和一把钥匙，以及一句潦草得几乎辨认不出的“晚晚，回家”。

“行，加多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有点冷。

老张报了个数，比市价高出一大截。我没还价，利落地扫码付了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我只想快点进去，把门关上，隔绝掉外面那些窥探的、充满暗示的眼睛。

沉重的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艰涩的“咔哒”声，仿佛这锁芯也锈蚀了多年。用力一拧，再使劲一推——

“吱呀——”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浓郁、更阴冷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淡淡的腥气，像密封了太久的铁锈混合着枯萎植物的味道。光线艰难地挤过积满灰尘的彩色玻璃高窗，在门厅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而诡异的彩色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柱里狂乱地舞动，如同细小的幽灵。

客厅空旷得惊人。巨大的旧式沙发蒙着肮脏的白布，像一具等待解剖的尸体。壁炉黑黢黢的，像一张没了牙齿的嘴。墙纸是大片大片剥落的暗色花纹，露出后面灰败的墙体。几件仅存的家具——一张瘸腿的餐桌，两把椅背开裂的椅子——都蒙着厚厚的灰，无声地诉说着长久的遗弃。

老张和他带来的那个年轻力工动作麻利，却异常沉默，全程几乎没有任何交谈。他们只是闷着头，把我不多的几个箱子迅速搬进来，胡乱堆在门厅一角。那年轻力工在搬最后一个箱子时，手不小心蹭到了布满灰尘的壁炉台，他猛地缩回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壁炉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嘴唇哆嗦着，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放…放这儿了！”老张站在门口，声音急促，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往屋里深处看，“钥匙…钥匙您收好！我们…走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跳上驾驶室，卡车引擎发出一阵难听的咆哮，迅速消失在梧桐街尽头，留下我和这座死寂的房子。

门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寂静像沉重的液体，迅速灌满了整个空间，压迫着耳膜。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声响，还有心脏沉重擂鼓般的跳动。那对浑浊的眼珠带来的冰冷感觉，似乎还黏在背上，挥之不去。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底那点不该有的寒意。走到堆放的箱子前，弯腰准备拆封。就在这时，头顶上方——

“嗒…嗒…嗒…”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死水般的寂静。是弹珠？圆润、坚硬的小东西，从高处掉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顽皮。

嗒…嗒…嗒…

一下，两下，三下。间隔均匀，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节奏感。仿佛真的有个看不见的孩子，在空无一人的楼上，漫不经心地玩着他的弹珠。

我猛地抬头，视线死死钉住天花板——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二楼。那里只有一片被灰尘覆盖的、惨白的天花板，以及一盏早已熄灭、布满蛛网的吊灯。什么也没有。

声音停了。突如其来的寂静，比刚才的弹珠声更让人窒息。

我僵在原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指尖一片冰凉。那声音太真切了，真切得无法用“老房子结构异响”轻易搪塞过去。奶奶从未提过这房子有“邻居”，尤其是楼上的邻居。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那个自杀的租客，是在哪一层结束生命的？二楼？还是…我头顶这个发出声音的阁楼？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冻结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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