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吞噬的租客3

我像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向离我最近的一扇门——402。我用力拍打着门板，嘶哑地喊着：“有人吗？开开门！帮帮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凄厉。

无人应答。

401！我扑过去，更用力地砸门，几乎是用身体在撞。“开门！里面有没有人？！开门啊！”

死寂。只有我绝望的呼喊在墙壁间碰撞、回荡，然后被更深的寂静吞噬。

恐惧像冰水一样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沿着走廊，一扇门一扇门地拍打过去。403（我自己），404，405，406……一直到走廊尽头。我用拳头砸，用脚踹，用肩膀撞！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楼道里回荡，震得我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

没有一扇门打开。

没有一丝人声回应。

整栋楼，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活物！一种被遗弃在巨大坟墓里的绝望感攫住了我。

不……不可能！昨晚还有灯光！还有那该死的滚轮声！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我冲向405的房门——刚才拍打时，感觉这门似乎没有里面反锁的插销那么紧实。我用尽全身力气，侧着身体，狠狠地撞向门锁旁边的位置！

“砰！”

肩膀传来剧痛，但门板应声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涌来！我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力推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如遭雷击，彻底僵立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房间里没有家具。

没有床铺。

没有生活的痕迹。

只有行李箱。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满了整个房间！

大的、小的、新的、旧的、硬壳的、软布的……各式各样的行李箱，像垃圾场里堆积的废弃品，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几乎塞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无声地矗立着，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灰尘在这些箱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显然已经在这里堆放了很久很久。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门框上。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房间里只有行李箱？人呢？住户呢？

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那些行李箱的主人……去了哪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我猛地转身，像逃离地狱一样冲出405，脚步虚浮地沿着走廊奔跑。必须离开这里！马上！立刻！

电梯！电梯在一楼！我冲到电梯口，拼命地按着下行按钮。那盏代表电梯位置的指示灯，毫无反应，停在“1”的位置一动不动，像一只凝固的、毫无生气的眼睛。

“该死！破电梯！”我绝望地咒骂着，汗水混合着泪水流下脸颊。楼梯！对，还有楼梯！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幽幽地亮着，门虚掩着。我一把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冲了进去。

楼梯间更加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小的窗口透进一点惨淡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我扶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扶手，顾不上台阶的陡峭和身体的虚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去。

三楼……二楼……一楼！

沉重的防火门就在眼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它，冲进了一楼大厅！

眼前豁然开朗，但我的心却瞬间沉入了冰窟。

一楼大厅，空无一人。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厚重铁门，被一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链条锁从里面牢牢地锁死了！巨大的挂锁像一张嘲讽的嘴。

“不——！”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扑到铁门边，疯狂地摇晃着冰冷的铁条和沉重的锁链。铁链哗啦作响，纹丝不动。外面的雨声透过门缝传来，带着湿冷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锁死了……从里面锁死了！谁干的？！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整栋楼像一个巨大的、精心设计的捕鼠笼，而我，就是那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通往楼上的楼梯。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闪现的毒蛇，猛地咬住了我。

顶楼！

那个从未露面的房东！老陈提过，房东就住在顶楼！

他一定知道！他一定在这里！也许……只有他能打开这该死的门锁！

一股绝境中迸发出的求生欲支撑着我，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身体的酸痛和恐惧，再次冲向楼梯间。这一次，是向上！

楼梯仿佛没有尽头。阴暗，陡峭，盘旋向上。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像是我身后跟着另一个看不见的追逐者。每上一层，空气似乎都更加凝滞，那股无处不在的霉味和腐朽气息也越发浓重刺鼻。汗水浸透了后背，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终于，我踏上了通往顶楼的最后一段台阶。这里的空气几乎不再流动，沉重得令人窒息。顶楼只有一扇门，孤零零地开在走廊尽头。门上没有门牌号，只有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模糊的油漆写着两个字：房东。

门是虚掩着的，留着一道几指宽的缝隙。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放轻脚步，像幽灵一样挪到门前。门内那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腐、灰尘和更浓重甜腻气味的怪诞气息，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渗出来。

里面……有人吗？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门板。那触感让我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门推开！

“吱呀——嘎——”

刺耳干涩的门轴转动声在死寂的顶楼显得无比巨大，如同垂死之人的呻吟。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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