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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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通过碧云的消息曾经乔装打扮去落尘之地看过，至于为什么选择忠义林，她直白地表示因为那场梦魇。

　　忠义林，她迟早要踏足。

　　姜雪穗沿路走来，景情萧瑟，杂草丛生，冷风吹来更增添了些许破落感。

　　难以想象，这个地方，居然埋葬着三百具为国含冤而死的稚子……

　　真是悲哀！

　　姜雪穗心中不知为何有一股愤懑之情油然而生，而后鼻尖泛酸，周身染上浓烈又无力的凄凉之感。

　　她踏着沉重的步伐慢慢靠近墓碑，雪掩盖了月的视线，树盖上了雾的棉被，此时的忠义林弥漫朦胧，叫人看不真切。

　　碧云给的信封上说过，忠义林可能有她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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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雪穗拿着手上有玉佩，感受着她温润的触感跟纯粹的光泽，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自己都所猜所想。

　　这块玉佩，不是谢危身上戴着的吗？

　　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这块玉佩，她在梦中明明是看见燕敏，也就是已故的萧夫人腰间上戴有的。

　　不对，不止

　　姜雪穗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双坚毅不屈的眼睛，他看了看自己哭晕的母亲，又看了看拿着刀对着他母亲的满头金钗的女人，转头就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奔赴自己的死路。

　　连廊里，过道内

　　脚印一步步覆上，又被雪花慢慢擦去

　　瘦小的身躯，能握紧的……只有那块母亲送他七岁生辰的礼物，上面印有“青岚”二字，是他母亲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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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定非就是谢危。

　　姜雪穗有些狼狈不堪地回到书房，门一关把所有人都拦在外面，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谢危就是萧定非。

　　这是连想法都不能有的真相！

　　姜雪穗能想象到这若是真的，那自己跟姜家就不止垫脚石那么简单了……

　　不，万分之一的可能，姜雪穗都不允许自己赌输，她必须得想办法，让姜家全身而退。

　　“夫人，三小姐跟皇后娘娘那里都安排好了。”

　　只是眼下，先解决好摆在台面上问题

　　“我知道了。”

　　姜雪穗回答碧云，着手部署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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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伯游带着祖宅迁移后，路修了一半，谢危的一切权利就被剥夺，不得已工程被紧急喊停。

　　在此期间，也有人来往江堰，但很少人在此多做停留，除了尤芳吟。

　　她在姜雪穗的影响下，对谢危的本事已经有了一定了解。而且她明白，江堰迟早会发展起来，于是尝试在这里做了些生意，虽然没有赚多少，但也趁机买了些地皮。哪成想，谢危跟吕显居然又一次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吕显在没有任何告知目的的情况下，擅自利用当地的官员把尤芳吟的商队扣押了起来，用的还是莫须有的罪名——货物过量。

　　要知道，这个时代对于经商还是有一定限制的，买卖虽然自由，但是量一定要把控好，否则视为对朝堂的大不敬。

　　这条规定还是在谢危当上帝师后修订的，防的就是出现一方富甲，难以制衡。可与之相对的，却是一系列对于经商之人的补贴跟相关规定，甚至是奖赏。

　　可以看出，谢危是鼓励个体商户经商的。

　　尤芳吟手里的商队如此受到重视的原因，就是在她之前，没有出现过如此稳定且持续盈利的商队。

　　姜雪穗说通尤芳吟合作后，谢危毫不客气地下达了几个命令，沟通、谈妥、交易、成交……他们交出的答卷被呈现在当朝帝师的桌案前。一支有潜力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商队，这是谢危看见这个商队浮现出来的想法。

　　现在，这个想法被证实了，他自然要想办法把作用发挥到最大。

　　人才，谢危一向爱惜。

　　尤芳吟对这些上位者的想法一无所知，但她知道自己的商队被针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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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气冲冲而去，担忧后怕而归。

　　尤芳吟知道自己踏上了不得了的贼船，不成功便成仁！

　　她现在反倒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谢危，选择了姜雪穗，如若不然，她不敢想象自己以后会遭受谢危怎样的打击，甚至是报复……

　　她后来听谢危的，把盐跟糖卖给一些商户，发现那些人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多多少少跟江堰有点关系，不是祖籍就是母家，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尤芳吟不敢细想，她在顺利卖完东西后，商队被顺利送回了京城，每个人都扬着笑脸，哪像是被扣押的，更像是接了大单子。

　　事实证明，尤芳吟还是低估谢危那群人阴（不）险（要）狡（脸）诈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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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江堰的路早晚会建成，这是尤芳吟在看见沈玠一系列下达的命令后，对谢危隐晦的期待。

　　沈玠聪明，但手段不足以当一个好皇帝，瞻前顾后，软肋明显，重情重义在此刻就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这件事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他知道，但是他无法改变，因为他争权夺利的目的就是为了姜雪宁，他最应该放下的恰恰是他最想保护的。

　　“芳吟，我阿姐会告诉他的吧……我怕他担心”

　　尤芳吟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抬眼看着神色担忧，欲言又止的姜雪宁，下意识地抚了鼻子，站起身来扶着人坐好,安慰又无奈地看着她

　　“你姐姐都安排好了，姑奶奶，你就安心养胎吧。这段时日可不太平，你要是出什么事，雪穗不会放过我的，”

　　沈玠好歹没选错人，姜雪宁心中有他，夫妻恩爱的。

　　尤芳吟看着面前这张美丽，带着独属于母性柔和的脸，下意识地想起了姜雪穗。

　　别人都说她端庄娴静，但她一挑眉对你笑，都会让人心中漏了一拍，那是气场都遮不住的，眉眼间自然的娇俏。

　　尤芳吟甚至觉得，姜雪穗应该是风情万种的玫瑰，而不仅仅是冰清圣洁的玉兰。

　　她又想到了姜雪穗的婚事，心里直叹气，便宜谢危了！呜呜呜……香香软软的美人，我可怜的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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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然听令离开姜雪穗的身边后，下意识地往后望了一眼，正正好看见谢危劈下的那一刀……

　　他不明白，明明大人重视夫人，却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跟试探。

　　谢危的心思，萧然从来没有想过了解。他只需要听从安排，执行命令即可。

　　萧然这么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个计划的一开始，他亲手拿着皇后生辰八字的布偶，放进了萧府一个较为隐秘的角落，然后，附上了天教的旗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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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那日的宫宴上的所见所闻，可所有人都没想到，中间还穿插着另一件事：

　　姜雪宁是第一个看见旗标的，但她可不认识什么北斗七星，沈玠是当时在场为数不多认得这个标志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代表着奏折里每每提起，都能让一众朝臣颇为头疼的反叛之徒。 

　　沈玠那一刻的表情难看到极点，他不动声色地把东西撕掉，众人也只是认为他看见此等巫蛊诅咒皇后，定是愤怒至极，全都不敢正视一个发怒的帝王，惟恐当了挡箭牌。

　　太后走上前，她看了被沈玠撕了一半的草纸，另一半写着皇后的生辰，另一半想必是八字了。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插嘴了是自己斩断跟皇帝那本就一般的表面母子情，不插嘴是放任母族沦落尘埃，权利步步远离。

　　最后，她选择闭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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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危，你敢谋反！”

　　沈玠把宣政殿里里外外都清空了，独留下面前这位手握实权的帝师，张口就是语出惊人。只有他知道，看见那个标志的瞬间，自己是恐惧多于愤怒的。

　　这句话，谢危听了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不久前的姜家“寒舍”。

　　明明是天大的事，可在他们看来，好像已经发生了一般。

　　谢危在他们眼里，看见了愤怒，看见了恐惧，唯独……没有荒唐。

　　这件事，在他身上，好像合情合理。

　　谢危规矩行了一礼，慢悠悠答

　　“臣，不敢。”

　　沈玠看着台下难得规矩的臣子，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睁，恨不得提刀砍人，他直接下台攥住谢危的衣领，与之对视

　　“谢危！别装了！”

　　他最看不得谢危这副明明执掌棋局，却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拿出那被撕了一半的绣纸，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特殊的标志，可是燕临带回来的战利品，只有你我见过。”

　　这是那等反叛军所描绘的最新旗标，没几个人认识，也就燕临前不久剿灭一个重要据点之后，从那反军嘴里扯出来的东西。

　　“是啊，只有你我见过。”

　　谢危眼眸一垂，他脑海里仿佛闪过姜雪穗惊讶的表情，而又搭上沈玠揪着自己官服的手，微微用力把手拽下来甩到一旁，后慢条斯理地整装好被揉皱的领口

　　“圣上，就凭这个，还不够。”

　　你的直觉，不足以你发这通脾气。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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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玠的满腔怒火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般，表情一瞬间地冻住，后又嗤笑一声

　　“帝师大人，你还真是一日为师，授业不改啊！”

　　他的脸上讽刺意味深长，嘴上功夫要稳定输出，即使知道谢危的话一针见血，他也不再想妥协

　　“你为什么会娶姜雪穗，不就是她姓姜吗？！”

　　沈玠一副誓要把水搅浑的气势，倒是真让面前人愣神半刻，他不管不顾道

　　“姜家祖地，有一片金矿，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他死死地盯着谢危，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眼中看出一丝别的情绪，可惜没有

　　“你为了得到金矿娶了姜雪穗，利用她引姜家搬迁祖宅，再用修路的说法让吕显去江堰勘察。吕显再利用所谓贸易，把那些商品通过买卖的方式，把它们换成黄金……”

　　如此一来，商品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吕显手里，黄金也有了合理的理由存在。

　　沈玠每每想到这些，不知是该悲哀自己的无人可用，还是该羡慕谢危座下居然有此等能人。

　　他越说越气，气自己的无能，也气谢危的逼迫，他不懂这人本事那么大，为何当初还要帮助他登基为帝！

　　此番的对峙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转身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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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危看着沈玠的喋喋不休，话头一字一字地往外冒，既不阻止也不指引，甚至有些老神在在地听着他把话说完。

　　他不得不承认，沈玠多了些长进，但本色难改，多了些稳重，但大器难成。

　　沈玠说的对也不对，谢危确实是想要以旗标告诉他自己跟反叛军有关系，并且关系还不小，就是想要他知道，引他谈话的同时放出自己的条件。

　　如此一来，谢危的要求，沈玠同意也就罢了，不同意……为了他那沈家江山跟妻儿的安全，他也得同意。

　　谢危也可以选择不拐弯抹角，但那要解决的问题更多，他没有那个时间，不如借助姜雪穗的想法，加上沈玠的脑子来实现他的计策。

　　天时地利人和，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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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玠”

　　这是谢危第一次在他身于皇座的时候唤他的全名，所以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谢危看着沈玠绷紧的背影，缓缓开口

　　“我把权利还给你，你接得住吗？”

　　权利……

　　谢危的权利……帝师的权利

　　……国本！

　　沈玠迅速回过头，对上那锐利且具有震慑力的眼睛，只听见谢危一字一句道

　　“国之账本，理应圣上手持。臣有一计，可一举拿下平南王首级，捣毁反叛组织，为沈氏皇朝清除余孽，告慰英灵。”

　　沈玠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他并不高兴谢危把权利还给他，谢危不是反叛军的人吗？怎么还……

　　“你又想干什么？”

　　沈玠喉咙发紧，犹豫了很久，想说些什么，可发现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只能干巴巴地问眼前人。

　　不得不说，谢危真的很会拿捏人心，沈玠同意了，尚有路可走，沈玠不同意，就凭谢危的手段，就可以把朝廷搅得天翻地覆。所以，他必须同意。

　　“杀反贼。”

　　谢危想了一刻，看着沈玠的眼睛，颇为认真地回答。

　　“你不怕我杀了你？”

　　沈玠嗤笑着说，他不觉得谢危在开玩笑，也不觉得谢危的目的只有这个。

　　与此同时，沈玠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他的皇后，为了她，自己愿意以身犯险一次，杀了谢危！

　　“你可以试试。”

　　谢危眉毛微挑，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愉悦，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转身离去，走到大门口，就被沈玠叫住

　　“谢危，你早晚有一天会栽在自己的算计里！”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沈玠不否认自己一时嘴快，可转念一想，这就是对谢危最好的报复，不是么？

　　他看着谢危稍稍顿住又恢复如初，渐渐消失的背影，目光阴沉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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