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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主屋内
“大人,您让皇帝知道平南王跟咱们的关系,再给平南王一个杀您的机会,这二者,有何关系吗?”
萧然今晚实在是想不通一件事,为此他特地去请教谢危,也说出了自己真正想了解的东西
“还有……您让属下三日前引尤三小姐到京郊山头,跟夫人可有关系?”
他不怕谢危降罪,谢危在让他参与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计划的一部分了。
谢危坐在书桌前,听着萧然都疑问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手肘撑着书桌,手顺势垂下拿着佛珠盘转,另一手拿着佛经拜读,背上披着貂裘,腰间别着青蓝色的玉佩,时不时轻咳几声,脸上依然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却隐藏着别样的情绪。
桌前点有一盅香,清烟徐徐上漂,带有淡淡薄荷的香不多时就围满了整屋。
“大人……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萧然等不到想要的答案,看向谢危望着佛经出神的脸,以为谢危累了,就不再想追究原因,他站起身来,想把谢危扶回去休息。
不成想,谢危自顾自站起身来,跃过萧然,走到窗前,透着一层层纱纸看向外面的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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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红梅傲然
外面一片皑皑白雪中的一抹艳红,总能轻易抓住常人的眼神……
谢危用余光撇了一眼自己身侧的植株,含苞待放却被天气裹挟,看上去自然没有红梅耀眼,甚至都没有玉兰独傲。
这是姜雪穗嫌弃自己屋内空空荡荡,除了烛火跟书籍,就是一把琴做伴,实在看不下去了,大着胆子把东西搬过来的。
“大人,您屋内添置些生气,办公才更有效率不是么?”
毕竟,有时候他脑子一热,就会让她过来下棋,她看着一屋子空旷,加上谢危这么尊大佛,压力跟恐惧瞬间就上来了。
这不,有了这几盆绿植做伴,除了他们两个下棋的之外,好歹有活物。
“萧然,我们真正需要做到的,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谢危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让他思考
“然后,再通过本质,把现象变成我们想要的结果。”
萧然没有谢危想的那么深,但是跟在谢危身边那么久,或多或少也会学着他的思路想问题。
“大人……是想让平南王跟沈玠自相残杀?”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不对,大人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萧然像是想通了一般,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芒
“大人把消息透露给平南王,是想让平南王暴露,而把权利给沈玠,是想让他止步不前,毕竟一个独揽大权的皇帝,所有的大臣都会群起攻之。”
麻烦了皇帝,方便了我们。
萧然抬头,只见谢危没有看他,而是语气淡然地说明了缘由
“不”
萧然的解释被谢危轻声推翻
“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买单。”
谢危跟平时一样,用教书育人的方式,把自己的残忍平淡地表达出来
“自生自灭”
“远比他人干预,要来的更加痛彻心扉,令人印象深刻。”
萧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几秒,骤然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那大人让属下跟三小姐……还有夫人做的……那些事”
萧然突然间变得磕磕巴巴起来,他不想承认,自己一直都对夫人跟尤三小姐有种特殊的感觉。
谢危的眼光平静地扫射过来,像是已经把人看透了一样,吓得萧然眼睛都有些飘忽不定,他第一次那么想隐藏自己的心思,但是面前人是谢危,他又不敢。
“萧然,你对姜雪穗这个人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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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很好。
萧然心想,她来了之后,谢府表面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不管是下人笑容逐渐增加,还是周遭越来越多陈设品都昭示着府上女主人的用心经营,或多或少地增添了生气跟活力。
他的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把一些小事翻了出来,绘制成一个温婉知性,也坚韧的姜雪穗。
膳食居的掌事阿婆最喜欢跟夫人钻研新式菜品,俩人一说就是大半柱香的时间。茶房的门童见到夫人也会展开笑颜,夫人见了会偷偷地给他们塞几块糕点,她也偶尔会跟茶师聊几句茶道。
初雪的时候,夫人特地叫上几个门童在院子里陪她玩雪,他亲眼看见大人明明畏寒,穿着白裘,屋里也早早地燃起银碳,却打开了窗户看着夫人穿着尤三小姐给的红裙,在院子里跑跑跳跳。
大人虽然嘴上说着没规矩,最后却嘱咐他给夫人跟那些孩子红糖姜枣茶,一碗少放些糖。
因为夫人不爱吃甜的。
天气渐渐冷了,夫人不方便给那些站岗的士兵提供什么便利,也就让膳食堂多做些羊肉汤给他们,并且用自己的嫁妆给他们的孩子做了身新衣裳。
平日里大人虽有关照,但是这个举动无疑是让他们更加效忠于谢危,毕竟,帝师夫人连小小的门卫家人都关注到了。
夫人也会去乐器室观看乐理师怎么做谱修琴,那些乐理师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面的三天两头盼着夫人能够去听他们的新谱。夫人可能不知道,他家大人弹琴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夫人很美,跟皇后娘娘的倾国倾城不同,夫人的美是清艳的,是明媚的,她站在那里就遗世而独立,温柔内敛而不失锋芒。
萧然认为,夫人身上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磁场一般,内核的稳定让她的眉眼间常常多了几分把握,这是对人对事的控场能力,他只在大人身上见过,其他人见大人都是一脸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夫人身上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她言谈间的和善体贴,举止间的端庄优雅,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朵安静温柔的木槿花。
萧然想着,眼神转向谢危身旁的那株还未开花的盆栽
人如花似玉,心如镜中渊。
“夫人她……有勇有谋,知书达礼,但是,有时候的行为,属下看不透。”
他把话说出来,后认认真真地看着谢危,等待着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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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你”
谢危坐回书桌前,缓缓抬头看向那副字帖,似是感慨
“我也看不透。”
她到底是谁?
谢危不是第一次怀疑姜雪穗的身份,他觉得她很特殊,明明举止是那么地贴合大家闺秀,但言语间总能让他觉得怪异。
他不信奉鬼神之说,但也会想到这一类缘由。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所以,他更倾向于,姜雪穗还是那个姜雪穗,却不止于表面。
这句话的意味,只有他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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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燕临如何了?”
谢危轻飘飘地把话题揭过,萧然领会的同时脸色一僵,顺势转移话题
“燕将军前段时日剿匪归来,大人大病初愈,不便劳心费神,若是让燕将军知晓大人病中又诵读佛经,属下又得领罚了”
谢危揉了揉眉心,缓和身体带来的疲惫感,后闭上眼睛招了招手,示意萧然离开。
“好了,你先去把佛经渡化。”
萧然借过佛经后,看了眼眉头不展的大人,轻叹口气,大人真真不能再吃那五石散了。
室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银碳发出的微弱燃烬之声,屋外雪天纷飞,风撞击门发出的闷响,都不能打断屋内主人的思考
良久,只听他忽地笑出声来
“年 关 将 至……”
他好似咀嚼般品味着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后又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起伏,谢危仿佛身体与灵魂割裂一般,冷眼看着自己无声地笑着,跟个疯子一样。
“好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沈玠得权,太后得名,皇后得子,平南王更是教徒遍地……
啪嗒——
谢危看到自己手背上晶莹的水珠,好像透过那小小的一滴泪珠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儿时的玩伴……红绸绫罗下的歌舞升平,夜色迷雾下的座座冠冢,教徒狂热崇拜的天命之子,破落皇城下的血染遍地,最后汇聚成平淡的一句
“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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