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被风吹乱的画稿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掠过高二（3）班的窗户。季瑾棠抱着一摞画纸从美术教室回来，刚走到走廊拐角，一阵强风突然袭来，她没拿稳的速写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画纸散落一地。

“糟了！”她低呼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捡。速写本里全是她这学期画的素描，还有几张……画着周弈泽的草稿。

心脏猛地收紧，季瑾棠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去抓散落在地上的画纸。几张画着石膏像的还好，可当她看到那张画着操场背影的速写时，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是上周体育课，周弈泽在跑道上跑步时，她偷偷画下的背影，连他校服衣角被风吹起的褶皱都描摹得清清楚楚。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季瑾棠浑身一僵，缓缓抬头，只见周弈泽站在她面前，弯腰捡起了几张被风吹到远处的画纸。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纤细的骨骼，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谢……谢谢。”季瑾棠的声音有些发颤，慌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画纸，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指尖微凉，像清晨的露水，让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周弈泽没说话，只是蹲下身，默默地帮她捡拾散落的画纸。他的动作很轻，每捡起一张，都会仔细地抚平边角的褶皱。季瑾棠低着头，心跳如鼓，不敢看他手里的画纸，生怕他看到那张画着自己的背影。

风还在吹，又有几张画纸被吹得更远。周弈泽站起身，走过去捡，季瑾棠也赶紧跟过去，两人的身影在走廊的地砖上交错，形成一片晃动的阴影。

“这张……”周弈泽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张被风吹到墙角的画纸。季瑾棠定睛一看，正是那张画着他跑步背影的速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季瑾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弈泽拿起那张画，目光落在上面。他看得很仔细，从画中人物的发型，到校服的纹路，再到脚下的跑道，眼神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季瑾棠的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开口解释，说这只是随手画的练习，说她不是故意画他的，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觉得她在偷拍他？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让她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

周弈泽看了很久，久到季瑾棠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些，没有她想象中的厌恶或不耐烦。他将那张画纸递给她，指尖在画中人物的衣角处停顿了一下，指腹轻轻擦过画中被风吹起的褶皱。

“跑步姿势不对。”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季瑾棠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画纸：“啊？”

“这里。”周弈泽伸出手指，指着画中人物的膝盖，“起跑时重心应该再压低一些，膝盖的弯曲角度也不对。”他顿了顿，又指了指脚踝，“还有这里，落地姿势太僵硬了，容易受伤。”

他说得很认真，像是在讲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又像是在分析一局围棋的走势。季瑾棠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紧张的心情竟然慢慢平复了下来。

“我……我只是随便画画。”她小声解释，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没有仔细看……”

“嗯。”周弈泽应了一声，目光从画纸上移开，落在她脸上，“下次想看的话，可以直接看。”

“啊？”季瑾棠猛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很深，像蕴藏着星辰大海，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慌乱的倒影。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周弈泽却好像没发现她的异样，转身帮她捡起最后几张画纸，然后将所有画纸整理好，递给她：“拿好。”

“哦……谢谢。”季瑾棠接过画纸，抱在怀里，感觉那些画纸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低头看着画中那个跑步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他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那个……周弈泽，”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去办公室交竞赛报名表。”周弈泽言简意赅地回答，然后指了指她怀里的画纸，“你的速写本，扣环松了，下次小心点。”

季瑾棠这才发现，速写本的皮质扣环果然有些松动，难怪刚才会散落一地。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嗯。”周弈泽应了一声，没再停留，转身朝教室走去。

季瑾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刚才看到了她画的他，却没有生气，反而指出了跑步姿势的错误，甚至还说了那句“下次想看的话，可以直接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吹过走廊，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季瑾棠低头看着怀里的画纸，那张画着周弈泽背影的速写被她紧紧护在中间。她想起刚才他指腹擦过画中褶皱的动作，想起他说“跑步姿势不对”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

也许，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冷漠。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小秘密，只是一直没有戳破。

回到教室时，白肆渝正趴在桌上睡觉，祝执阔则在和后排的同学讨论篮球比赛。季瑾棠轻轻放下画纸，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翻开速写本。

周弈泽已经帮她把所有画纸都整理好了，顺序也和原来一样。她翻到那张画着跑步背影的速写，看着画中被他指出的膝盖和脚踝，忍不住拿起铅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

“下次，我会仔细看。”

写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用橡皮轻轻擦掉，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瑾棠，你回来啦？”白肆渝揉着眼睛坐起来，“刚才去哪儿了？我看周弈泽也不在教室，你们没碰到吧？”

季瑾棠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摇头：“没、没碰到，我去美术教室了。”她不想让白肆渝知道刚才的事，尤其是周弈泽看到了她画的他。

“哦。”白肆渝打了个哈欠，“对了，刚才祝执阔那混蛋跟我说，周弈泽今天早上在食堂帮你拿了牛奶？真的假的？”

“牛奶？”季瑾棠愣住了，“我没看到啊。”

“他说亲眼看见的！”白肆渝凑近她，神秘兮兮地说，“说周弈泽拿了两杯牛奶，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在你座位上，结果被路过的老师碰倒了，周弈泽还瞪了老师一眼呢！”

季瑾棠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早上到教室时，桌角那片淡淡的奶渍。她当时以为是哪个同学不小心碰倒的，没想到……

“不可能吧，”她小声说，心里却泛起一阵涟漪，“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白肆渝挑眉，“我跟你说，周弈泽绝对有问题！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画册，我今天又偷偷瞄了一眼，他还是锁着的，不过我发现锁孔旁边有颜料痕迹，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你说他一个学数学的，抽屉里的画册怎么会有颜料？”

季瑾棠的心猛地一跳。颜料痕迹？她想起自己上周在美术教室不小心把颜料蹭到了手上，后来去教室交作业，好像确实碰到过周弈泽的抽屉……难道是她蹭上去的？

“也许是不小心碰到的吧。”她含糊地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肆渝还想再说什么，上课铃却响了。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周弈泽也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竞赛书。

他走到座位旁，放下书，然后看了季瑾棠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季瑾棠却觉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画纸。

“好了，同学们，今天我们讲……”数学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季瑾棠拿出笔记本，准备记笔记，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便签。她疑惑地打开，上面是周弈泽那熟悉的、工整的字迹：

“速写本扣环我帮你用胶水粘过了，暂时不会松，有空去买个新的吧。”

季瑾棠看着那行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她偷偷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周弈泽，他正专注地看着黑板，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知道，他肯定是在帮她捡画纸的时候，发现了扣环的问题，然后悄悄帮她粘好了。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带来最细微的温暖。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季瑾棠小心翼翼地将便签夹回笔记本里，嘴角忍不住上扬。也许，被风吹乱的画稿，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它让她看到了周弈泽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让她更加确定，自己心里的那份喜欢，并不是一场独角戏。

她拿起铅笔，在笔记本的角落，又偷偷画了一个小小的棋盘，棋盘中央，画着一颗白色的棋子。而棋盘旁边，写着一个小小的“瑾”字。

这一次，她没有再擦掉。因为她知道，有些心意，就像被风吹乱的画稿一样，虽然会有些狼狈，有些慌乱，但最终，都会找到属于它的位置。而她和周弈泽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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