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这句话让陈夏心跳漏了一拍。她急忙转移话题："你经常这样吗？给刚认识的人拍照？"

"不，"周阳收起相机，靠在栏杆上，"事实上，我通常只拍风景。人是...复杂的。"

这个回答出乎陈夏意料。表面开朗的周阳，似乎也有不愿轻易展示的一面。

"为什么转学这么多次？"她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唐突，"抱歉，不想说可以不说。"

周阳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沉默了一会儿。"我爸是建筑工程师，专门接那种偏远地区的项目。"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云南的电站、新疆的公路、青海的风电场...哪里需要他，我们就搬到哪里。"

"我们？"

"我和我妈。她...不太能适应这种生活。"周阳苦笑一下，"每次刚交到朋友就要说再见，每次刚熟悉一个地方就要离开。我妈说我这辈子都在练习告别。"

陈夏第一次听周阳谈起家庭。他语气轻松，眼神却泄露了一丝疲惫。

"所以你才那么喜欢拍照，"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了留住那些即将失去的东西。"

周阳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你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

夕阳沉得更低了，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夏鼓起勇气，说出了她很少对人提起的事："我爸在我初二那年夏天离开的。毫无预兆，只留下一张纸条说'需要空间'。"她盯着自己的手指，"最可笑的是，那天本来是我们约定去海边的日子。"

周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妈崩溃了，辞了工作，带我搬到这里重新开始。"陈夏继续道，声音越来越轻，"她整天工作，几乎不在家。我想她是害怕停下来思考...我也是。"

"所以你讨厌夏天。"周阳轻声说。

陈夏点头："夏天意味着失去。"

一只麻雀落在附近的栏杆上，歪头看着两个人类，又飞走了。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令人不适。

"知道吗，"周阳最终开口，"也许这个夏天可以意味着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周阳思考了一下，"比如发现一本好书，交到一个怪朋友，或者创造一件让自己骄傲的作品。"

陈夏忍不住笑了："怪朋友？你说你自己吗？"

"嘿！"周阳假装受伤，"我可是全校最受欢迎的转学生！"

"自封的吧？"

他们相视而笑。在夕阳的余晖中，陈夏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像是放下了背负已久的重物。

回教室的路上，周阳问："你爸后来联系过你们吗？"

陈夏摇头："三年了，音讯全无。就像蒸发了一样。"

"如果...如果他突然回来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戳进陈夏的胸口。她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景，却从未得出答案。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也许会先给他一拳，再问他为什么。"

周阳大笑："那我一定要在场看这场好戏！"

晚自习时，陈夏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做题。她的思绪不断飘向天台的谈话，和周阳眼中那种理解的温暖。三年来，她第一次向别人完整地讲述父亲的事，而对方没有给予廉价的同情或尴尬的沉默，只是...听。

课间，她注意到几个女生频频看向她，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班上的文艺委员刘婷——甚至走过来直接问："你和那个转学生周阳在交往吗？"

陈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不！我们只是...一起做摄影社的项目。"

刘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吧，不过你们最近总在一起，大家都注意到了。"她压低声音，"小心点，他前女友在高三，听说不好惹。"

陈夏皱眉："他没有前女友在这所学校，他才转来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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