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嘶哑破碎的低咆,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虚弱却凌厉的威压,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山洞凝滞的空气里。宇文珩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锁住我,初醒的茫然被剧痛和惊怒撕裂,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审视、被洞穿隐秘的狼狈,以及一种属于濒死凶兽般的、虚张声势的警惕。
山洞幽暗,唯有洞口斜射进来的光柱切割着飞舞的尘埃。他赤膊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脸色惨白如覆薄霜,额角冷汗涔涔,臂弯处被湿润布条和残余泽漆草泥覆盖的伤口狰狞可怖,渗出暗红与淡蓝交织的诡异血水。那只紧攥金线穗子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暖金色的微光在昏暗里固执地跳跃。
(内心自白:混账!这女人……竟敢……!赤身?!伤口……穗子……她究竟看到了多少?!该死的蚀心吻……浑身骨头都像被碾碎了……)
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刮过我的脸,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我背脊瞬间绷紧,一股寒意混着被他气势所慑的紧张窜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冤枉的憋屈和荒谬感。
“做什么?” 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因疲惫和一丝恼火而显得有些干涩,刻意压平了语调,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陈述,“把你从浅滩拖进这山洞,免得你被晒成肉干。喂了你几口泉水,免得你渴死。顺便……” 目光扫过他臂弯的伤口,语气更淡,“用泽漆草泥糊了糊你那快烂掉的伤口,免得你毒发身亡,连累我在这荒山野岭喂狼。”
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剥开温情的外壳,露出赤裸裸的“求生”与“自保”本质。
宇文珩浓黑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深潭般的眸底惊怒未消,却似乎被我这番直白到近乎无情的陈述噎了一下。他试图撑起身体,刚一动,臂弯处撕心裂肺的剧痛和蚀心吻余毒带来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高大的身躯猛地痉挛起来,额角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惨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刚刚凝聚起的那点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殆尽。他重重跌回石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碎的杂音,如同破败的风箱。
(内心自白:该死!动不了……这毒……竟如此霸道!混账!竟在她面前……如此狼狈!)
看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和瞬间萎靡下去的气势,心头那点憋屈莫名地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取代。我抿了抿唇,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角落那小小的石洼。冰冷的泉水滴落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用树叶卷成的勺再次舀起清冽的泉水。回到石台边,无视他因痛苦而紧闭双眼、紧抿唇线的抗拒姿态,直接将树叶边缘抵在他干裂的唇缝上。
“喝水。”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剧痛和虚弱让他连偏头躲避的力气都没有。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那点可笑的骄傲和抗拒。他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顺从,微微张开嘴,任由冰凉的泉水缓缓流入灼痛的喉咙。
这一次,喂得异常沉默。只有他喉结滚动的吞咽声,和他因剧痛而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在洞内回响。
**
喂完水,洞内陷入一种更加凝滞的死寂。他闭着眼,胸膛起伏稍缓,但眉宇间凝聚的痛苦并未消散。泽漆草泥的药效似乎正在消退,伤口边缘的红肿更甚,渗出的血水中淡蓝的丝线也似乎多了一丝。
蚀心吻的余毒,如同跗骨之蛆。
目光落在他紧握的右手上。那枚小小的金线穗子依旧倔强地散发着暖光。
(内心自白:泽漆只能拖延……这穗子……昨夜在水底似乎能吸走毒血……)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心底滋生。但这念头刚起,立刻被他方才那声“对本王做了什么”的低咆带来的冰冷感压了下去。
何必?救活了又如何?换来更凶狠的质问和囚禁?
可若不救……看着他在这山洞里被剧毒一点点吞噬?
两种念头在脑海中激烈撕扯。洞外日头渐渐西斜,洞内的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寒意悄然滋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石台上的人身体猛地一颤!
“冷……” 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如同幼兽哀鸣,毫无预兆地从他紧抿的唇间滑出。比之前更甚的颤抖席卷了他滚烫的身躯,牙齿咯咯作响,仿佛骨髓深处正有寒冰凝结。
蚀心吻的寒毒,发作了!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靠近一步。火光早已熄灭,洞内阴冷的空气如同无形的冰针。他赤膊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单薄湿润的布条根本无法抵御这由内而外的酷寒。
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那只紧握穗子的手也微微松开,似乎想抱紧自己取暖,却因臂弯的剧痛而无力完成。惨白的脸上,痛苦与寒冷交织,竟显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
(内心自白: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心底无声地咒骂着,身体却比思绪更快一步行动。
我俯下身,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再次伸出手臂,穿过他因寒冷而微微蜷起的身体,将他冰冷的上半身用力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覆盖那致命的寒冷!
肌肤相贴的瞬间,他滚烫的皮肤下透出的刺骨寒意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感觉比在浅滩上那次更甚!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内里燃烧、外表却覆满寒冰的石头!
他身体剧烈地一僵!
宇文珩那双紧闭的眼睑猛地掀开!深潭般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睁开,里面翻涌着初醒的迷蒙、蚀骨的剧痛、刺骨的寒冷,以及——在感受到紧贴着自己身体的温软触感和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暖意时——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瞬间升腾的暴怒!
“放肆!滚开!” 嘶哑的咆哮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戾气,他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推开我!力道之大,带着一种濒死反击的凶狠!
“别动!” 我死死抱住他冰冷颤抖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他的挣扎,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想被冻死在这里,就继续动!”
他的挣扎牵动了臂弯的伤口,暗红的血水瞬间洇透了覆盖的布条。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骤然一滞。
四目再次相对。极近的距离。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暴怒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要将我吞噬。那里面清晰地映着我同样狼狈却带着倔强的脸。他的呼吸灼热而急促,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雄性气息。
(内心自白:她竟敢……竟敢再次……!这女人……简直……不知死活!这暖意……该死!为什么……无法抗拒……)
“你……”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裹挟着浓重的屈辱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乱,“……不知廉耻!”
“廉耻?” 我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心底那点憋屈和连日来的屈辱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声极冷的嗤笑,“宇文珩,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你那点破廉耻?在这荒山野岭,只有活人和死人!不想冻成冰坨子,就给我闭嘴!老实待着!”
或许是这从未有过的强硬顶撞震住了他,或许是蚀心吻的寒毒和伤口的剧痛再次占据了上风。他死死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深潭般的眸底情绪翻涌如沸水——惊怒、屈辱、杀意、虚弱……以及一丝被那强硬话语暂时压制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蚀骨的寒冷再次席卷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更甚。紧抿的唇瓣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牙齿咯咯作响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清晰得刺耳。那点强撑起来的暴怒和气势,在生理性的寒冷面前不堪一击。
他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带着濒死般绝望的呜咽,身体本能地、如同寻求热源的飞蛾,朝着我温暖的怀抱更深地蜷缩进来!
这一次,没有抗拒,只有求生本能驱使下的、近乎贪婪的索取。
滚烫的额头死死抵着我的颈窝,冰冷的脸颊紧贴着我温热的皮肤。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竟在无意识中极其笨拙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环住了我的腰身!力道之大,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冰冷的身体紧紧贴附上来,汲取着每一分暖意。
我僵硬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沉重的依赖。他的体温依旧滚烫,但体表却散发着致命的寒气。赤裸的肌肤大面积相贴,那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奇异触感,混合着他身上浓烈的血腥气、草药味和属于旷野的雄性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暧昧与混乱。
洞内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洞口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冰冷颤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复。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紧箍在我腰间的力道也微微松懈。灼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变得绵长安稳。
他……睡着了?
紧绷的身体终于敢稍稍放松。我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不至于压到伤口。低头看去,月光勾勒着他沉睡的侧脸轮廓。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松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褪去了所有凶狠和暴戾,只剩下重伤带来的极度疲惫和一种奇异的、毫无防备的宁静。
(内心自白:睡着了……倒像个人了……)心底无声地嘀咕了一句,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的柔和悄然浮现。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紧贴着我腰腹的赤裸胸膛。心口那靛青的狼首图腾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呼吸般明灭。而在图腾边缘,紧贴着皮肤、被体温烘烤得微微发烫的——赫然是一小片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磨损起毛、沾染着暗沉血渍的……
粗布?
看那质地和颜色……竟和我身上这套属于苍溟的粗布短打里层布料一模一样!
他什么时候……从哪里……撕下来的?
疑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疲惫的心湖中漾开一圈涟漪。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之前撕扯自己衣袖为他擦拭胸膛的触感。
难道……
(内心自白:在我撕自己衣服的时候……他也……?)一个荒谬又带着某种莫名悸动的猜测在脑海中闪过,却不敢深究。
山洞深处,滴水声依旧缓慢而恒定。月光清冷,如同薄纱笼罩着石台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他沉重的身躯如同温暖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怀里,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踏实感。
洞外,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划破寂静的山林。
今夜我要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