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大荒的焦土染成暗红。水云烟赤足踩在龟裂的土地上,玄色裙摆扫过枯死的荆棘,带起一片呛人的尘雾。曾经碧波荡漾的镜湖如今干涸见底,湖底残留的蚌壳泛着惨白的光,像极了那年她与离仑在月下剖出的珍珠。
海风裹着咸腥扑面而来时,她终于看到了海岸线。无数妖影在礁石间晃动,宛如受惊的鱼群。
海水翻涌的声响越来越清晰,水云烟隐去周身灵力,化作一缕白雾飘入礁石群。礁石洞内烛火摇曳,数十只妖族围坐成圈,小鲛人瑟缩在角落,鱼尾上的鳞片簌簌掉落。
“娘娘什么时候回来啊?”青丘幼狐团成毛球,声音带着哭腔。
小鲛人抱着破碎的珍珠,鳞片泛着病态的苍白:“我们法力低微根本出不去大荒。
“不能让娘娘回来!”一只小蜃妖突然拔高声音,触须不安地颤动,“神族在通缉娘娘,北海结界布下天罗地网,娘娘若是回来哪里逃得出去?”
水云烟垂眸轻笑,腕间鲛绡应声而裂。她踏着破碎的月光现身,惊起一片慌乱。小鲛人撞开挡路的海葵扑过来,珍珠耳坠在她颈侧晃出细碎银光:“您怎么回来了?神族发下神谕,说要取您项上人头祭奠……”
“怕什么?”水云烟指尖拂过鲛人湿润的脸颊,灵力顺着指腹注入对方虚弱的经脉,“我既然能杀了神族,便能让整个神界血债血偿。”她望向头顶翻涌的血色云层,眸中浮现金色妖纹——那是吞噬神格后留下的印记。
“娘娘您是回来找离仑大人的吗?”胖乎乎的小夔牛突然从海螺壳里探出犄角,额间的灵纹泛着微光。水云烟动作微滞,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防。
“就你机灵。”水云烟弹了弹夔牛的犄角,余光瞥见岩壁上闪烁的星图。那是离仑独创的星轨术,此刻星图末端的箭头,正指向大荒的槐江谷。
暮色将槐江谷染成黛青色,水云烟捏着衣角立在谷口。风掠过枯枝,卷起几片焦黑的槐叶,她记得从前这里花开如云,离仑常躺在花海中为她吹奏骨笛。如今藤蔓缠绕的石门上爬满咒文,每一道都像狰狞的伤口。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沙哑的声音惊得她一颤。石门轰然洞开,离仑倚在腐朽的槐树旁,墨发垂落如霜,玄铁锁链在他腕间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水云烟的脚步凝滞在门槛。满地花瓣早已化作黑灰,曾经漫山遍野的槐林如今只剩扭曲的枯枝,像无数双求救的手。她顺着锁链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揪紧——离仑被钉在谷中祭坛,封印阵中流转着白泽独有的祥瑞金光。
“阿婴,你终于回来找我了……”离仑挣扎着向前,锁链哗啦作响,“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落魄?”他眼底血丝密布,却固执地凝望着她,仿佛一移开视线,她就会化作泡影。
水云烟踉跄着跪坐在他面前,指尖抚过他凹陷的脸颊,触到结痂的伤痕时鼻尖泛酸:“我来晚了。”八年间,她在人间各处流连,却不知他在这暗无天日的谷底受了多少折磨。
离仑干涸的唇终于勾起弧度,这是他被困许久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将脸蹭进她掌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来了便好。”
水云烟的目光落在锁链上流转的符文,喉间发紧:“抱歉,白泽的封印我不能强行破除,你会受伤的。”这些锁链早已与他的妖魂相连。
离仑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梳理她散落的发丝,却被锁链扯得闷哼出声,“你回来就好。”他望着她眼底的泪光,忽然轻笑,“待月满之时,我自有办法。”
暮色渐浓,水云烟解下外衫披在他肩头。离仑靠在她怀中,听着她熟悉的心跳,终于沉沉睡去。月光爬上祭坛时,水云烟发现他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原来这八年,他连落泪的自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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