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

混沌中没有日月轮转，灰蒙蒙的不见天地，不着方向，没有尽头的黑暗。

镜界曾经试图想走出去却发现是徒劳而功，永无止境的黑暗包裹着让她很是无措。只好蜷缩在破碎的镜片里，数着身上的咒文消磨时光。这是她被天道放逐的第三千个年头——或许更久，一方混沌中时间如同粘稠的雾，将记忆都泡得发胀。

“小丫头，又在想他？”

脑海里响起鸿蒙天道的声音，像块冷硬的石头砸进水面。自打她觉醒意识起鸿蒙天道就与之沟通，教她恪守己身、遵守法则。主人走后留下了鸿蒙天道来陪伴她，却不想因为“留云借月”的事双方大打出手，鸿蒙天道斥她“私改时序”将她打入一方混沌自我反省。

思及此处，镜界懒得应答，沦落此地还不是因为鸿蒙天道趁她不备打入这一方混沌的。越想越烦索性将神识沉入镜中最明亮的一块碎片，那里封存着最珍贵的记忆，是她在无边混沌里唯一的光。

【记忆·古镜认主】

三界初分时，天地间还飘荡着未散的浩然紫气。

远古之神踏过未定的山河，云纹扇扫开浊雾，忽然被一道碎光晃了眼。

——那是块半埋在人界尘泥里的一面残镜。

镜身满身细小的裂纹，边缘锋利如刃。却仍能照出他俯身时垂落的发梢。

“倒是件有灵气的上古物件。”他轻笑，伸手去拾。光是笑着都觉得是位风姿卓绝的神仙。那时还是个碎裂的镜子如是想着，不曾想还有缘和他缔结了契约。

“嘶——”

镜缘划过指尖，血珠滚落，竟被裂纹尽数吞没。霎时间镜面大亮，无数金色咒文从裂痕中浮出，在空中交织成锁链之形——正是最严苛的太古主仆之契。

“有意思。”他任由契约没入手心，“还是个会咬人的。”

他手指抚过镜面，所过之处裂痕已消大半，唯余一道细痕斜贯镜心，难以修复。残镜在他掌心颤动，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镜钮上的繁琐纹路流转生光，映得他袖角都染上金辉，方才的碎镜已然不见。

多了个拇指大的小人儿坐落于他的手中：身着古铜色繁琐纹路绸衣的人儿，黑发如瀑，双眼紧闭，眼下白嫩的肌肤上有道不大不小的清浅的裂痕，正是刚刚无法修复的细痕。

她蹭了蹭他的手指，珠落玉盘之声满是依赖：“主人，请赐名……”

他略微沉吟：“一方碎镜，困于一界。唤你‘镜界’，可好？”

声音欢喜：“谢主人赐名。”

【记忆·云间茶事】

玉壶嘴飘出的烟雾，在晨光里织成纱。

主人今日束了发，云纹扇闲闲搁在石案上。他沏茶时总爱说话，说蒙顶茶芽像她闭眼时的睫毛，说松萝的香气像她结契那日化形的山风。

“尝尝。”青瓷盏推到眼前，“今日的泉水是从你掌管的碧落潭取的。”

镜界摸索着捧起茶盏。她那时还不会“看”，但知道主人说这话时，扇骨上的云纹一定在发光。

“鸿蒙天道说您太惯着我了。”她突然道。

扇面“唰”地展开，遮住主人半张脸，却遮不住他眼里晃动的笑意：“那老古板懂什么？我们镜界……”扇缘轻轻点在她眉心，“可是要照见万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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