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混沌中的镜片突然发烫。

镜界猛地惊醒，发现四周的黑暗正在龟裂。无数的记忆碎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有主人月下执扇，教她辨认人间灯火里的悲喜；有她赌气搅乱云霞，主人却用扇子接住坠落的星子给她当把玩；还有那个黎明，他将一道金光打入她的眉心：“鸿蒙会替我照看你。”

“要醒了。”天道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疲惫的凝重，像位沧桑的老者叹息着：“这次可别再……”

话音未落，镜界听见了久违的、清泉流过青石的声音。

【记忆·最后论道】

那夜的月亮特别低，白玉盘子的月色仿佛伸手就能碰碎，清冷又孤寂。

“为什么非要走？”她攥着主人的袖角，第一次尝到眼眶发热的滋味，哪怕她的双眼仍是不会“看”。

云纹扇“啪”地敲在她的发顶：“教你三千年，还悟不透？”扇尖忽然指向山下——

卖炊饼的老汉正把最后一块饼颁给野狗；

书生背着行囊，腰间却挂着给小妹买的绢花；

更远处，母亲在灯下缝补，针脚里全是牵挂。

“镜界。”主人叹气时，袖间的茶香也漫了过来，“天地这么大，不能只照见一个人。”

……

“哗啦！”

镜界破水而出时，漫天星辰正在头顶流转。她怔怔望着陌生的人间，忽然捂住眼睛——

三千多年的混沌长夜，原来只为教会她睁开眼的勇气。

……

云端之上，有神坐在月宫里闲聊沏茶，展开一柄云纹扇，扇坠的玉面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听到鸿蒙天道的报备，与识海轻叹交谈：“且让她在人间好生历练一番，磨磨心境罢。”

……

日落黄昏，山峦挂着落日，天空洋溢着如橙的晚霞，余晖将整片山林都染成好看的光泽。镜界轻躺在溪畔的青石上，指尖拂于水面拨弄着。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正如她此时的心境，映射出略显倦态的容颜。

镜界本可以随意寻一处仙山洞府，或是幻化出一座楼阁暂居，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万一主人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她这般想着，便日复一日地留在这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任由晨露沾湿衣袖，夜风吹散长发。

直到这一日的傍晚，睡在绿意盎然的草丛上，听到林间传来了大小不一的脚步声。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睡在这儿？”

镜界微微侧头，睁开了眼。看见不远处有一对父女朝自己走了过来，中年男子背着竹篓，面容温和，身旁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眉眼灵动，正歪着头打量她。

“山里野兽多，夜间还有魔物游荡。小姑娘一个人呆在这里睡觉很危险的，快些回家去吧，不然亲人担心。”中年男子语气关切。

镜界沉默片刻抬头注视别处，淡淡道：“我没亲人，也没有家。”只有杳无音讯的主人。

中年男子面露不忍：“待在此处也不是办法，小姑娘若无处可去，不如先同跟我们回村暂住？”

一旁少女连忙点头：“是啊，前几日隔壁南瓜村的小杏子就是被魔族抓走，至今未归呢！”又忽然凑近脆生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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