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衔环灯将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我摩挲着多宝阁第三层的珐琅彩花瓶。林听晚被母亲唤去绣房的时辰,足够我翻遍这间浸满梅香的闺房。
妆奁底层的鎏金暗格发出轻响,十二年来丢失的物件竟都在此——及笄时断成两截的羊脂玉簪、端午竞舟赢来的翡翠九连环,甚至还有去年除夕写废的桃符。每件物什下都压着洒金笺,蝇头小楷写着"甲戌年腊月廿三,阿愿掷玉簪斥我多管闲事"。
最底层的乌木匣突然落地,纷纷扬扬的信笺像雪片铺满织金毯。那些竟全是我这些年给各府公子写的回信草稿,每张都被朱砂笔细细批注:王郎咏梅诗平仄有误,李生策论偷换概念,赵公子上月刚为歌姬赎身...
窗棂突然映出摇曳的灯笼光,我来不及收拾满地狼藉,慌忙躲进紫檀雕花衣橱。樟脑气息中,林听晚的织金马面裙擦着橱门掠过。她拾起我落在妆台前的碧玉耳珰,竟贴在心口轻轻哼起《子夜歌》。
"大小姐,刑部的人在后院挖出东西了!"
我透过镂花缝隙看见她指尖猛地刺破掌心。血珠滴在那些批注过的信笺上,恰染红了赵公子名字。她突然轻笑出声,将带血的指尖按在唇间:"终于到时候” “残雪从瓦当坠落檐铃,我被禁足的第七夜,林听晚踏着子时更鼓翻进小楼。玄色斗篷下露出朱红裙裾,她竟穿着我们及笄那日共同缝制的百子千孙袄。
"姐姐是来看我冻死的模样?"我攥紧半旧的灰鼠皮褥子。
白玉酒壶磕在矮几上,她解开发间红绸任青丝垂落:"那年你八岁,抱着我哭诉母亲要把你许给六十岁的盐商做填房。"琥珀色酒液注入缠枝莲盏,"我在他茶里放了牵机药。"
我惊得打翻酒盏,她却就着倾倒的姿势含住梅花酿。温热的唇突然压上来,甜酒混着血腥气渡进喉间。她染着蔻丹的手解开我的素纱寝衣,尾指勾起当年系在我颈间的长命锁。
"后来每桩亲事,不是新郎暴毙就是门第出事。"她齿尖磨着我耳垂轻笑,"我的阿愿自然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前院忽然传来哭嚎声,她舔去我唇边酒渍:"你猜刑部挖出母亲埋在桂树下的三具婴孩尸骨时,父亲作何感想?"“总有人要出来反抗的,那烈火是从祠堂开始烧的。我望着被铁链锁在祖宗牌位前的母亲,她精心保养的面容在烈焰中扭曲:"当年就该把你们两个孽障和你短命的亲娘一起烧死!"
林听晚拖着染血的裙裾撞开朱门,她发间玉簪已换成我及笄礼上折断的那支。我们相缠的衣袂扫过燃烧的族谱,泛黄的"林氏双姝当配高门"字句在火中蜷曲成灰。
"姐姐早就知道..."
"知道我们并非血亲?"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月牙胎记,"十五年前母亲为固宠,将奶娘的女儿抱作嫡女。"火光映亮她手中婚书,竟是两个女子名字并排而立。
我们相拥着跌进燃烧的幔帐时,她终于取下我腕间戴了十年的鎏金嵌宝镯。机关轻响,中空处滚出粒孔雀胆:"原是想若事败,便与你共饮的。"
冲天火光中,她为我戴上绣着并蒂莲的盖头。远处传来义军攻破城门的号角,我们在灼热的呼吸间完成这场迟了十五年的婚礼。当梁柱轰然倒塌时,我尝到她唇间化开的饴糖——是十二岁那年初雪,我偷偷塞进她药碗的松子糖。真的好甜” "拆我红罗裙,毁你紫锦袍。金箔玉盏皆可抛,双燕离巢焚旧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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